聽到艾麗卡的話,維克托沉默了好半天。
剛剛,是不是他聽錯了什么?
艾麗卡是一個這么隨便的女孩嗎?
直接就讓他給她按摩?她的貴族教養(yǎng)都上哪去了。
當(dāng)然,維克托是肯定不會去這樣做的。
不過最主要的是,他現(xiàn)在有些疑惑自己所處的位置。
維克托知道,通往塔爾塔羅斯心臟的那扇門會勾起人的記憶,讓人陷入沉沉的幻覺之中。
這也是為何凡人難以通過此門的原因。
然而,維克托身著被地獄之火環(huán)繞的赤色鎧甲。
就連身體都是由那些帶有神明各自神力的信物制作而成的。
所以,他不可能會在那扇門前產(chǎn)生幻覺。
攻略可不是那么寫的。
維克托猜測了一下,
他現(xiàn)在可能出現(xiàn)在了艾麗卡的夢境之中。
這是由修普諾斯創(chuàng)建的奇異夢境,將他一并卷入其中。
這一點(diǎn),維克托極為肯定。
而這也同樣說明了,艾麗卡成功了。
她成功堅持到了第十關(guān),來到了他和泊爾塞福涅共同設(shè)計的休息之地。
這也意味著,艾麗卡又向冥界的最頂層接近了不少。
只要她還能夠通過第十一層.....
但這時候,維克托心中想說出的那些鼓勵的話,頓了幾分。
他沒有將視線向著少女那有著完美輪廓的身體上看去,而是將雙眼緊緊對視在了她的目光之上。
“你覺得累嗎?”
他的目光中似乎閃爍著某種魔力。
而聽到這句話,原本還在雙手叉腰,沉浸在維克托教授給她按摩的幻想中的艾麗卡突然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笑容凝固,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投來的目光上。
雙手自腰間緩緩放下。
這一刻,她的心底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仿佛剛才的疲憊又重新籠罩在她的身上。
累嗎?
她無法否認(rèn)自己的疲憊。
自己,到底是依靠什么才一直堅持到這里的?
緊接著,維克托的話仿佛化作一根穿透心靈的流星,貫穿了艾麗卡原本堅強(qiáng)的內(nèi)心。
“你本可以不來到冥界,甚至可以不用經(jīng)歷這一切!
“只需平靜地接受‘維克托’的死亡,你就已是整個帝國最杰出的天才!
一瞬間,艾麗卡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因為與這句話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那在腦海中、在她眼前閃過的無數(shù)畫面。
在王都的魔法學(xué)院內(nèi),每位學(xué)生都對這位首席學(xué)生充滿了無比的崇敬和敬佩。
甚至連教師們也對她贊譽(yù)有加。
也許她會受到帝國最頂尖的法師團(tuán)隊的青睞。
甚至可能連法師議會也會親臨學(xué)院,邀請她直接加入。
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沒有踏入冥界。
是的,若她未曾踏足冥界,就不會陷入現(xiàn)在的痛苦和困境。
她的未來將充滿無限的可能性和光明。
甚至有可能打破維克托的記錄,成為比他更年輕的四階法師。
畢竟她現(xiàn)在只有十七歲。
“現(xiàn)在,你后悔了嗎?”
這句話猶如重錘,無情地敲打在艾麗卡的心靈深處。
使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正處于夢境之中。
她后悔嗎?
艾麗卡漸漸低下了頭。
她雙拳緊握,身體微微顫抖。
她經(jīng)歷的所有痛苦,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得到認(rèn)可嗎?
可是。
學(xué)院里,帝國中,乃至整個世界范圍內(nèi),
她已經(jīng)獲得了無數(shù)的認(rèn)可。
那么她現(xiàn)在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又是為了什么?
“因為……因為……”
艾麗卡心中明明有答案,但在這些直擊靈魂的問題面前。
她竟然一時半會兒回答不出來。
就像面前的赤色鎧甲所言。
如果她能夠平靜接受“維克托”的死亡,她的生活本可以更為安寧。
至少,她不必整日苦思如何戰(zhàn)勝神明。
不必在混亂激烈的戰(zhàn)斗中掙扎求生。
她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遭受可怕的傷痛,不必屢次面對死亡的邊緣。
因此,她選擇了這樣的答案:
“后悔!
艾麗卡猛然抬頭,那雙清澈的眼中閃爍著熾熱而猛烈的火焰。
她幾乎是帶著怒氣,對著面前這身她視為維克托教授的赤色鎧甲說道:
“自從來到冥界,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后悔之中。”
“如果我沒有來救您就好了,如果我從未認(rèn)識您就好了!”
“如果!我沒有那么多次被您救過就好了啊!”
可最后,艾麗卡攥緊的拳頭,卻是逐漸放松了下來。
明明她的眼中依舊帶著滿是遷怒般的火焰,可最后,還是逐漸被晶瑩且涌動的淚水填滿。
“可是……您為什么會死掉……”
艾麗卡顫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解。
“為什么連無敵的維克托教授也會死掉啊……”
她的身體依舊在輕微地顫抖,但這次并非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脆弱,害怕自己是否有能力救出維克托教授。
即使如維克托教授這樣以強(qiáng)大和無敵著稱的存在也會莫名其妙地離世,靈魂被迫陷入冥界。
她又怎能逆轉(zhuǎn)這生死的規(guī)則?
可自從在維嘉那里得知拯救維克托教授的方法后,艾麗卡心中從未閃過這樣的念頭——
如果維克托教授不在了,她是否就能成為全帝國最優(yōu)秀的天才?
反之,縈繞在她腦里的,全都是如何要救出維克托教授,如何帶著他一起離開冥界這個鬼地方。
艾麗卡從未真正考慮過自己。
她也渴望能像教授那樣,在她遇見危險時,可以像個英雄那樣淡然的站出來。
想成為英雄,保護(hù)每一個在意的每一個人。
這是艾麗卡唯一能在這操蛋的冥界里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
想到這里,艾麗卡的顫抖逐漸平息。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那早已陷入沉默的赤色鎧甲,重新露出了一副勉強(qiáng)的笑容:
“教授,我好累!
艾麗卡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赤色鎧甲。
她的身體輕輕向前傾斜,然后突然撲入鎧甲的懷里。
濕潤的金色長發(fā)深深埋在鎧甲之中。
就這樣緊緊抱著對方,仿佛樹袋熊一樣不愿離開。
這里是夢境,所以她可以放下一切,坦誠地承認(rèn)自己的疲憊。
在這里,她可以毫無顧忌地依偎在這個幻想中的‘維克托’身邊,傾訴她的所有心聲。
然后緊緊地抱住對方,并且告訴他:
“但我絕對不會放棄!
就再睡這么一會兒,就這么一會兒。
一旦醒來,就再也沒有機(jī)會像現(xiàn)在這樣安穩(wěn)地休息了。
她必須繼續(xù)在這場試煉中前行,堅持到最后。
就像是維克托教授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救她一樣。
她也要帶著他離開冥界。
成為名副其實的‘人類英雄’。
因為……
“我喜歡您!
“所以,我還想繼續(xù)跟在您的身后!
……
不知不覺中,模糊的黑暗籠罩了艾麗卡的視線。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
身邊能感到十分濕潤,而身后卻是一片柔軟,仿佛處在一片溫暖的懷抱之中。
耳邊傳來的水浪撲朔讓艾麗卡不禁完全睜開眼睛,低下頭來。
她看到了自己雪白的肌膚沉在這片湛藍(lán)的水池里,四周騰起的氤氳霧氣遮蔽了她的視野。
身上的傷勢幾乎已經(jīng)全部恢復(fù)了過來。
那件早已破損不堪的衣服仍舊覆蓋在她身上,勉強(qiáng)遮掩著重要的部位。
艾麗卡能感覺到身后的風(fēng)衣依然在她的身上,這意味著剛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夢。
難怪剛才的夢會覺得真實,因為她真的泡在一片溫泉里。
果然,是那位睡神幫了她嗎?
它可真是一位善良的神,艾麗卡心想。
她剛準(zhǔn)備伸個懶腰,可隨后,一只手掌卻忽然觸碰到了一處十分柔軟的東西。
“嗯……”
嗯?
一道嬌柔的輕哼聲從身后響起,不禁讓艾麗卡疑惑起來。
她愣愣的,猛的站起身來,濺起四周一片水花。
水流涌動,從她的身體逐漸流動下去。
而艾麗卡卻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那靠在水池旁的女人。
對方身穿一身潔白的衣裙,溫?zé)岬乃亟萘怂娜,將她完美的身段若隱若現(xiàn)的展現(xiàn)。
而艾麗卡低下頭,看著對方那挺立的輪廓。
逐漸意識到了她剛剛觸碰到的那柔軟東西是什么了。
緊接著,她看著面前的女神好像醒過來一樣。
她揉了揉眼睛,逐漸散去困意。
然后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艾麗卡,露出一副溫和的微笑。
柔軟的聲音悠悠響起。
“啊,你醒了!
艾麗卡心想,難怪她做夢時會夢到維克托教授。
原來是旁邊就躺著個人。
可是……
“為什么您會在……在這里?”
聽到艾麗卡的詢問,泊爾塞福涅微微一笑。
隨后抻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重新看著她,笑瞇瞇的說道:
“做了個不錯的夢吧?”
艾麗卡下意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隨后又臉色一紅,連忙搖頭。
她做的那些夢,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但緊接著,泊爾塞福涅重新站起身來。
完全不顧身上的衣服被水浸透后露出的肌膚是否能被人看見,笑意盈盈的對著艾麗卡說:
“終于見到了心念之人的感覺不錯吧!
“對了,剛才在你夢里的維克托是真的,你并不是在做夢哦!
……
“嗯?為什么不說話?是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