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就要返回瑯琊,李桃歌趁著難得的機(jī)會,與父親喝酒閑聊,興起時,李白垚高談闊論,評詩詞,評文章,評儒釋道三家,傳授治國典要,腹中錦繡悉數(shù)拋灑,涉獵之廣,令人咋舌。
李桃歌聽的一怔一怔,這時才明白那句話:宰相肚里能撐船,所言不虛,船乃氣量,水乃才華。
自己肚子里那點(diǎn)東西,與父親相比,充其量就是水洼。
聊到入夜,父親酒意上頭,回房歇息,李桃歌走出書房,這才記得與蘿梟約好,要去趟綏王府。
最難消受美人恩。
封邑千頭萬緒,需要回去打理,李桃歌本不想去,可又覺得對不住兄妹二人大恩大德,只能硬著頭皮,騎著李大棍,慢悠悠行走在橫門大街。
同為帝王將相,綏王府也在內(nèi)城,僅有二三里地之遙,走神的工夫,綏王府匾額躍入眼簾,李桃歌無奈下馬,把韁繩交給王府下人,見到中門大開,脖子一梗,大步流星走入府中。
雄鷹堂燈火通明,老遠(yuǎn)就聽見琴聲簫聲,李桃歌一進(jìn)門,就看到蘿梟躺在白虎皮大椅中,旁邊有體態(tài)豐腴的婢女垂肩捶背,樂師奏響草原奚琴,聲音沉悶廣闊,六名露肩舞姬輕盈起舞。
望見門口徘徊不前的少年侯爺,蘿梟朗聲道:“沒長眼的東西,看不到侯爺駕到嗎,散開!
六名舞姬弓腰退到兩旁,奚琴仍舊不絕于耳。
李桃歌踩著厚實(shí)毛毯,穿過舞姬,來到蘿梟面前。
“別客氣,坐。”
蘿梟望著寬大長椅笑道。
李桃歌神色凝重道:“國喪期間,宴樂起舞,不好吧?”
蘿梟咧嘴笑道:“不好歸不好,不行是不行,如今李相監(jiān)察百官,誰犯了王法,由他老人家說了算,你我生死之交,總不會把為兄逮進(jìn)大牢吧?”
李桃歌拽掉一只羊腿,啃的滿嘴油膩,剛才光喝酒沒吃菜,正好墊墊肚子。
蘿梟挑眉道:“相府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我以為你今夜沒空,于是沒對蘿芽講,怕她空等一場,夜里又該傷心落淚,既然你人到了,我把她喊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李桃歌極不情愿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蘿梟嘿嘿一笑,“瞧我這六名舞姬如何?全是四十九部精挑細(xì)選出來的美人兒,沒開過苞呢,你挑三個,咱們哥倆一人一半,一會兒完事后,我派人給你送到相府后門!
李桃歌好笑道:“草原風(fēng)氣如此豁達(dá)嗎?若我成了你妹夫,也會送美人?”
“大驚小怪!
蘿梟輕蔑道:“女人么,多多益善,看上了娶回家當(dāng)老婆,這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嗎?父王的女人,能躺滿綏王府,我的女人太少,九個還是十個?好久沒娶,記不清了,只要你養(yǎng)得起,她們又喜歡你,放入府里養(yǎng)著唄,送些金銀首飾而已,你又不缺那仨瓜倆棗!
李桃歌聽的瞠目結(jié)舌。
好家伙。
十個老婆?
若都是許夫人,那不得打的雞飛狗跳。
李桃歌撓了撓頭,為難道:“相府門風(fēng)極嚴(yán)……不許子孫沉迷酒色,多謝世子殿下心意,美人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怕蘿芽吃醋?”
蘿梟擠眼笑道:“放心,我才不會告訴她;槭率腔槭拢耸桥,這兩者可不一樣,前者用來增勢,后者用來享樂,出生在世家,怎么這點(diǎn)淺薄道理都不懂,以后你再送我?guī)酌嘀菖樱蹅兏鐐z互有往來!
李桃歌細(xì)細(xì)品味話中道理,似乎能體會到世子心境。
世家門閥之間,嫁娶乃是常態(tài),為了使家族長盛不衰,通婚是最常見的一種手段。皇室之中,圣人還娶了綏王女兒為貴妃,看似拴住草原這頭猛虎,又何嘗不是綏王借勢鞏固草原霸主地位?
兄弟朋友之間,兩肋插刀的大有人在,最為穩(wěn)固的辦法,便是血脈。
張燕云和小傘能夠封王,不也是父親在后面推波助瀾嗎?
蘿梟將他手中羊腿骨取走,遞來一杯馬奶酒,“李相坐鎮(zhèn)龍臺鳳閣,想必第一件事就是吏治,別的地方好說,草原該如何呢?”
李桃歌默默舉起金杯,輕聲道:“草原不同于其它都護(hù)府,父親一定另有安排!
蘿梟揮揮手,攆走樂師舞姬,低聲道:“李相會不會動藩王?”
李桃歌呆滯片刻,皺眉道:“從未聽過父親提過,世子殿下從哪道聽途說?”
蘿梟嘆了口氣,“李相新政,劍指世家,可卻讓藩王吃盡苦頭,大把的土地拱手讓出,繳納的稅銀成車?yán)┏,一年尚可,若是年年如此,或許該有人心生不滿了!
李桃歌用余光掃向蘿梟,誰知蘿梟也在觀探他的神色。
二人默不作聲,各自打起算盤,一口接一口喝酒。
李桃歌平靜道:“父親不會動藩王,但有人會。”
蘿梟含笑道:“你指的該不會是杜相吧?他領(lǐng)了黃門監(jiān),退出尚書省,只躲在后面議政,沒那么大權(quán)力撬動藩王!
明知故問。
既然他裝糊涂,李桃歌也耍起了無賴,“應(yīng)該是尚書右仆射黃雍,他脾氣火爆,經(jīng)常對同僚老拳相向,曾經(jīng)揍過一品大員,動藩王,不過是舉手之勞!
蘿梟呵呵笑道:“李黃兩家私交甚篤,若是黃相想要動藩王,妹夫一定提前得到消息,記得提前告知一聲,父王年事已高,我好想些對策!
李桃歌意有所指道:“草原是京城北方屏障,百萬牧民就是百萬兵,動誰都不會動綏王,世子殿下請把心放在肚子里。”
蘿梟一臉壞笑道:“怎么說的蘿家像是仗勢欺人一般。”
李桃歌笑道:“確實(shí)是仗勢欺人,不過……是劉家仗蘿家的勢!
二人同時放聲大笑。
笑的肆意猖狂。
房內(nèi)走進(jìn)兩道身影。
蘿芽一襲素紗,陽光明媚,有矯健之美。
身后跟著一名弓腰駝背的嬌小婢女。
蘿芽大方得體走到他們身邊,坐在銹凳上,問道:“哥,李侯爺,你們在笑什么呢?”
蘿梟不懷好意道:“笑我妹夫讒言佞語,正中你哥下懷。”
妹夫二字出口,嬌小婢女渾身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