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們都理解錯(cuò)了。
這根本不是一場“宴會(huì)”。
這是一場“進(jìn)食”。
整座神都,是他的“胃”。
而我們,連同那些瘋狂的“概念”,扭曲的“規(guī)則”,甚至那些從地底爬出的“百鬼”,都只是他盤中的“食物”。
昨夜的無臉更夫,今天的畫皮客,它們不是賓客。它們只是……開胃菜。
這位皇帝,為了刺激他沉睡了千年的“食欲”,而特意放入自己胃里的……“調(diào)味品”。
現(xiàn)在,他的胃,徹底醒了。
它開始分泌“胃液”,開始“蠕動(dòng)”,開始,消化所有,能被它觸及的一切!
“吼!”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不似任何生物能發(fā)出的咆哮,從四面八方,從我們腳下的大地深處,同時(shí)響起。
這聲音,直接作用于我們的意識(shí)。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然后扔進(jìn)了一個(gè)充滿了滾燙油污的鐵鍋里。
我的“思想”、我的“記憶”、我的“道理”,都在這聲音中,開始熔化、變形。
我腦中《老子》的經(jīng)義,變成了一灘毫無意義的、蠕動(dòng)的黑色墨跡。
我身后“求道者”的虛影,發(fā)出了痛苦的哀嚎,他的身體表面,開始長出一個(gè)個(gè),流膿的、腥臭的“肉瘤”!
我們剛剛“創(chuàng)造”出來的,“傳說”的故事,正在被強(qiáng)行“消化”!
“穩(wěn)住道心!”青蘿厲聲喝道,她的九尾虛影在她身后瘋狂地?fù)u曳,用妖力抵御著這恐怖的“消化之聲”,但她的嘴角,也滲出了一絲鮮血。
而我們之中,情況最糟的,是季晨。
他是“真實(shí)”的化身,是“秩序”的守護(hù)者。而這種“消化”,最先針對的,就是“秩序”!
“我的……歷史……”他跪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他的七竅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行行、一列列、破碎的、無法辨認(rèn)的“文字”。
“貞元……二年……春……神都……大旱……人……人吃……人……”
“開成……五年……秋……妖……妖魔……攻城……十……十萬……人……被……屠……”
“救……救我……”他向我伸出手,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哀求。
我想要上前,但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死死地釘在原地。
那咆哮聲,在告訴我們一個(gè),冰冷的,無法反抗的“理”。
“消化,是無法中斷的!
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季晨的身體,像一個(gè)被吹脹到極限的氣球,迅速地膨脹起來。
他的皮膚變得透明,我們能看到,他身體里面,不是血肉,不是骨骼,而是一卷卷、一冊冊,被揉成一團(tuán)的,腐爛的“史書”。
“不!”
“嘭!”
他爆炸了。
沒有血肉橫飛。
取而代之的,是億萬張,浸滿了酸臭“胃液”的、寫滿了扭曲“歷史”的,碎紙片。
這些碎紙片,如同漫天飛舞的,骯臟的雪花,洋洋灑灑地落下。
每一張紙片,都記載著一段,被“消化”過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真實(shí)”。
我看到一張紙片,從我眼前飄過。
上面畫著一個(gè)母親,她正在笑著,將自己懷里的嬰兒,放進(jìn)一口,煮沸的石鍋里。
那笑容,是如此的慈愛,如此的……理所當(dāng)然。
這是“貞元大旱”的“真實(shí)”,被消化后,剩下的“殘?jiān)薄?br>
我又看到另一張紙片,一個(gè)士兵,他正將手中的長矛,刺入自己父母的胸膛。他的臉上,是保家衛(wèi)國的,無上榮光。
這是“妖魔攻城”的“真實(shí)”,被扭曲后,提煉出的“精華”。
季晨,死了。
他和他所守護(hù)的“真實(shí)”,成為了這座城市的第一道“主菜”。
而我們,聞著空氣中,那股濃郁的、混雜著墨香和腐臭的、令人作嘔的味道,看著這漫天飛舞的“歷史殘?jiān),我們甚至,連悲傷的情緒,都無法產(chǎn)生。
因?yàn),我們的“心”,也正在被“消化”?/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