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字一出現(xiàn),天地都為之靜止。
它不是季晨那種死板的“真實”,也不是畫皮客那種虛浮的“虛假”,它是撥亂反正的秩序,是天理昭彰的威嚴!它,是儒家的“道”!
萬丈金光,從這個“正”字上轟然爆發(fā)!
金光如煌煌大日,瞬間洞穿了黑暗。
畫皮客凝聚的丑惡巨臉在這金光下,如同積雪遇上烈陽,發(fā)出“滋滋”的聲響,飛速消融。它所有的“歪理”,在絕對的“正”道面前,被徹底勘破,徹底粉碎!
它的本體——那張干癟、丑陋、布滿了裂痕的空白人皮,暴露在金光之下,連一息都未能堅持。
“吾道……不孤……”
空白人皮發(fā)出了最后微弱而不甘的嘆息,然后在金光中徹底化為了飛灰。
我們又勝利了,又一次在不可能中創(chuàng)造了可能。
我手中的種子吸收了【畫皮客】死后散逸出的龐大“虛假”之力,和季晨身上更加明亮的“真實”之光,它長出了一條黑白相間的根須。
這條根,一端為黑,一端為白,象征著“正”與“邪”、“真”與“假”的對立與統(tǒng)一,深深地扎進了神都的大地之中。
我們戰(zhàn)勝了【畫皮客】。
勝利的余韻,卻像一口冰冷的鐵銹,卡在我的喉嚨里。
我手中的種子,那顆被圣人之心浸染過的種子,在吸收了【畫皮客】的力量和季晨的“真實”之光后,它扎下的那條黑白相間的根須,并沒有停止生長。
它在……顫抖。
不是喜悅,不是成長。
是恐懼。
一種源自植物本能的、對于“土地”本身的、最極致的恐懼。
我們腳下的大地,整座神都,正在發(fā)生某種……變化。
不是崩壞,不是毀滅。
是“消化”。
季晨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比死人還要慘白,他不是在看我,也不是在看藏書樓外,而是驚恐地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面。
他懷里的【信史之簡】發(fā)出了微弱的哀鳴,竹簡的表面,那些記載著“真實”的文字,正在像被汗水浸染一樣,變得模糊、扭曲。
“不對……不對……”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駭,“‘理’……正在被‘吃掉’。不,比那更糟……!”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我們所在的這座由“浩然正氣”守護的藏書樓,開始了劇烈的震動。那些纏繞著建筑的“仁”、“義”、“禮”、“智”、“信”,這些曾經(jīng)金光閃閃的、堅不可摧的文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
它們的表面,浮現(xiàn)出了一層……黏滑的、半透明的、如同胃液般的薄膜。
“滋……滋滋……”
腐蝕的聲音,不是來自外界的攻擊,而是來自它們所扎根的、這片大地的內部!
“快走!”青蘿最先反應過來,她身上那剛剛還無比神圣的“青丘女君”的祥瑞之氣,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臟水,迅速萎靡了下去。
她一把抓起我,另一只手抱起老醫(yī)師懷里的安安,轉身就向外沖去。
我們剛剛沖出藏書樓的大門,身后那座屹立了數(shù)百年的建筑,便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被嚼碎的“咯吱”聲中,緩緩地、垂直地、沉入了地底。
它不是倒塌,是像一塊方糖,被扔進了一杯滾燙的粘稠液體中,被溶解、吞噬了。
我們站在空蕩蕩的廢墟上,看著那個緩緩合攏的、如同食道般蠕動的地面,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將我們徹底凍僵。
季懷源的詛咒,那場“概念”的瘟疫,已經(jīng)結束了。
現(xiàn)在開始的,是某種更根本的、更無法理解的恐怖。
圣上,那個戴著白色面具的皇帝,他提前了【大祭】。他開啟了【百鬼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