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qū)別?”
“對他們來說,沒有區(qū)別。或者說,能笑著當一具行尸走肉,比痛苦地當一個‘人’,要幸福得多!
我們走近干涸的河床邊,只見下面堆滿了各種各樣被丟棄的東西。
有定情的信物,有孩童的撥浪鼓,有父母留下的遺物,還有……那個剛剛被丟下來的,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的嬰兒。
這些,都是他們“忘憂”之后,不再需要的東西。
“我們要去京城,必須過這座橋!鼻嗵}看著我,神情嚴肅,“陳三生,你想好要用哪一段記憶來交換了嗎?”
我呆住了。
我最珍貴的記憶?是什么?
我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但我的記憶,除了這幾天的顛沛流離,就只剩下關(guān)于“青州書生陳三生”的模糊記憶。
我的父母是誰?我的家鄉(xiāng)什么樣子?
我十年寒窗的日日夜夜?這些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看得見,卻摸不著。
唯一清晰的,是腦海深處那個聲音,那個關(guān)于“使命”的聲音。
它在告訴我,我不能忘。我一旦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來這里的目的,那我的存在,就徹底失去了意義。
還有……
我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青蘿,以及她肩上那只正對我搖著尾巴的白狐。
我們相遇的畫面,在哀嚎林中共度的那個夜晚,她遞給我那條滾燙的雞腿……
這些記憶,雖然短暫,卻是我在這片絕望土地上,唯一的溫暖。
我能舍棄嗎?
不,我不能。
“我……我過不了這座橋。”我艱難地說道。
青蘿早就料到了我的答案,她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
她的笑容很淡,卻像是冰雪初融的清泉,讓我心頭一顫。
“我就知道!彼c了點頭:“那我們,就只能走另一條路了!
“另一條路?”
“嗯。”她指了指橋下那深不見底的干涸河床,“從下面走!
“下面?”我探頭看了一眼,河床離橋面至少有十幾丈高,下面怪石嶙峋,根本無路可走。
“跟我來!鼻嗵}沒有多做解釋,帶著我繞到橋的側(cè)面,找到一處相對隱蔽的斜坡,滑了下去。
河床里,彌漫著一股被遺忘的、腐朽的氣息。那些被丟棄的物品,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其中,頭頂上,是不斷走過“忘憂橋”的、快樂的人們。
他們的笑聲從上方傳來,在這死寂的河床里,顯得格外詭異和刺耳。
“為什么要走下面?這里看起來……也很危險!蔽揖璧赜^察著四周。
“因為橋上是‘食憶獸’的地盤,而橋下,住著一個‘撿破爛’的!
青蘿回答道,“食憶獸吃掉的是記憶,但記憶所承載的‘情感’,會像殘渣一樣掉下來。橋下的那個家伙,就靠著撿拾這些‘情感殘渣’為生!
我們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在橋洞最陰暗的中央,看到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佝僂的、看不清面容的人,正坐在一堆“垃圾”中間。
他時不時地從地上撿起一件東西,比如一只繡花鞋,或是一個舊香囊,然后放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仿佛在品嘗什么絕世美味。
“就是他!鼻嗵}停下腳步,低聲說,“他是這座城里,唯一一個沒有忘記過去的人。也是唯一能帶我們穿過這條‘遺忘之河’的人!
就在我們準備上前時,一陣沉穩(wěn)而有力的“篤、篤”聲,從河床的另一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