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xù)說道:“一個完美的‘圣君’劇本,的確需要一個終點。當這個‘圣君’的統(tǒng)治,已經(jīng)達到了穩(wěn)定與繁榮的頂峰,再繼續(xù)下去,劇本就會陷入停滯。所以,‘祂’需要一個新的劇本,來打破這種穩(wěn)定,創(chuàng)造新的戲劇沖突!
“還有什么,比‘圣君駕崩,二子奪嫡’,更能引爆一場精彩大戲的呢?你以為是你在策劃自己的死亡。但或許,只是‘劇本’進行到這里,需要你這個角色,‘被死亡’了而已!
“你……你……”皇帝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用手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再想想!蔽业穆曇,冰冷而平靜,像一個正在解剖尸體的仵作:“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出現(xiàn)在平康里?出現(xiàn)在這個最奢華的‘醉仙樓’?為什么身邊,會有這么多‘恰到好處’的美女,來陪你上演這出‘墮落皇帝’的戲碼?”
“你以為你現(xiàn)在的‘放浪形骸’,是你自由意志的選擇嗎?”
“不!
我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不是‘自由’。這只是你的新‘角色設(shè)定’!
“一個當了一輩子圣君的皇帝,在‘死’后,出淤泥而染,變成了一個沉溺酒色的廢人。這是一個多么具有諷刺意味,多么具有戲劇張力的故事啊!
“‘祂’,怎么會放過這么精彩的‘番外篇’呢?你只是從‘圣君’這個角色,換到了‘墮落的前皇帝’這個新角色里而已!
“你所謂的‘逃離’,你現(xiàn)在所享受的‘自由’,你眼中的酒,你身邊的女人,你腳下的這片骯臟……這一切,都只是你的新舞臺,新布景,新道具。”
“你從未逃出去過。”
“你只是從一個金碧輝煌的大牢籠,換到了一個聲色犬馬的,更大的牢籠里!
“不!”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從皇帝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他雙眼圓睜,眼角迸裂,流出兩行血淚。
他剛剛建立起來的,那份用“死亡”換來的,脆弱的自由信念,在這一刻,被我無情的話語,徹底擊得粉碎。
他看到了。
他終于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身上這身不合身的錦袍,是“道具”。
他看到,身邊那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美女,是“配角”。
他看到,整個醉仙樓,就是為他一個人,搭建起來的,新的“舞臺”。
他所謂的逃離,不過是從一個山頂,跳到了另一個山谷。
他依舊在“祂”的視線之內(nèi)。
他的人生,依舊是一出,早已被寫好了劇本的,悲劇。
“啊……啊……啊……”
他發(fā)不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jié),只是像一頭瀕死的野獸,跪倒在地,雙手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和衣服,發(fā)出了絕望到極點的嘶吼。
這個被囚禁了一生,以為自己終于掙脫了命運的“皇帝”,在認清真相的這一刻,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我和梁凡,沒有再多看一眼。
我們轉(zhuǎn)身,如同兩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新的“牢籠”。
我們身后,是“活死人”永無止境的,被鎖死在新的悲劇輪回中的,絕望的哀嚎。
我們知道,京城的戲,也看完了。
而那個隱藏在所有劇本之后的,真正的“說書人”
“祂”,似乎也通過我們的眼睛,欣賞完了這場由“祂”親手導演的,關(guān)于“皇帝之死”的,精彩絕倫的戲劇。
接下來,等待我們的,又將是什么樣的新舞臺呢?
在我們離開“醉仙樓”的那一刻,那座為“活死人”皇帝搭建的新牢籠,也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
那扇我們悄然退出的后門,在我們身后無聲地關(guān)闔,隔絕了里面不似人聲的,絕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