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偏愛一個皇子,讓他繼承大統(tǒng)?呻薜谋憩F(xiàn),卻永遠是那么‘公平’,在他們之間制造各種‘考驗’,讓他們?nèi),去斗,去變得更符合一個‘合格繼承人’的標準!”
“朕是皇帝!是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人!可實際上,朕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傀儡!”
他的聲音,從最初的憤怒,漸漸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悲涼。
“朕的喜怒哀樂,朕的言行舉止,甚至朕的每一個念頭,都被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控制著。它在逼著朕,成為一個‘圣君’。它把朕當成了一個維持這個王朝‘穩(wěn)定’運轉(zhuǎn)的工具。”
“朕掙扎過,反抗過。但沒用。那股力量,太強大了。它就是這個世界的‘天道’,是‘規(guī)則’本身。朕越是反抗,就被束縛得越緊。”
“直到有一天,朕想通了。既然朕無法反抗‘劇本’,那朕就利用‘劇本’。”
“劇本里,皇帝會生老病死,對不對?這是一個無法被修改的‘底層設(shè)定’!
“于是,朕開始‘扮演’一個漸漸老去的,龍體欠安的皇帝。朕開始真的讓自己生病,用最決絕的方式,傷害自己的身體。因為朕發(fā)現(xiàn),只有‘死亡’,才是這個‘皇帝’角色,唯一的終點。只有‘死’了,朕才能從這個角色里,解脫出來!”
“朕成功了!”他猛地將酒壇摔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破碎聲,臉上再次露出了瘋癲的狂笑:
“朕策劃了朕自己的死亡!朕用一個假死的太監(jiān),替換了朕的‘尸體’!現(xiàn)在,全天下都以為朕死了!那個束縛了朕一輩子的‘皇帝’劇本,終于結(jié)束了!”
“哈哈哈哈!朕自由了!朕終于可以做一個真正的‘人’了!朕可以肆無忌憚地喝酒,可以隨心所欲地罵人!朕再也不用做什么狗屁圣君了!朕現(xiàn)在,就是一個老嫖客,一個酒鬼!這才是朕想要的生活!朕自由了!”
他張開雙臂,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對著我和梁凡,發(fā)出了勝利者般的,歇斯底里的狂笑。
他的笑聲,回蕩在“醉仙樓”里,充滿了壓抑一生的釋放,和掙脫枷鎖的喜悅。
他看著我們,仿佛在期待我們的祝賀,期待我們?yōu)樗@個“成功越獄”的囚犯而喝彩。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沉浸在自由幻夢中的,可悲的前皇帝。
我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到任何自由的氣息。
我只看到了,一個從一個牢房,被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牢房的囚犯,正在為新牢房的窗戶更大一些而歡呼雀躍。
我憐憫地看著他,在他最得意,笑得最癲狂的時候,輕輕地,問出了一句話。
“你就沒有想過一件事情!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就沒有想過,你費盡心機地‘逃出’掌控,這種‘逃離’本身,也是一種,早已被設(shè)計好的掌控?”
我的話,如同一盆來自九幽之下的冰水,兜頭澆在了皇帝的身上。
他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
他張開的雙臂,無力地垂下。
整個“醉仙樓”,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不……不可能……”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如紙。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對我反駁,又像是在拼命地說服自己:“朕……朕是靠自己,找到了劇本的漏洞!朕是靠自己的意志,完成了假死脫身!這……這是朕的勝利!不是‘祂’的安排!”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梁凡也依舊沉默。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最沉重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