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兩……兩位老板……”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蠅,“你們……收不收人?”
我心中一動,知道“劇情”要開始了。
我抬起頭,用一個普通商人該有的、略帶審視和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她。
“小姑娘,我們這是布行,不招人。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不,不是的!鄙倥难蹨I,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我不是來做工的。我想……我想把自己賣了。”
“賣身?”我故作驚訝。
“嗯。”少女用力地點了下頭,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爹也得了鎮(zhèn)上的怪病,臥床不起。家里已經(jīng)斷炊三天了,再沒錢請郎中抓藥,爹爹他……他就要撐不住了。”
她抬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用一種懇求到極致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飯,粗活累活我都能干。只要……只要能給我十兩銀子,救我爹爹一命。我……我這條命,就是你們的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賣身救父”的劇本。
一個孝順,美麗,又走投無路的少女。一個病重垂危,需要銀子救命的父親。
一切的戲劇沖突元素,都齊全了。
我看向梁凡,他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眼前這個催人淚下的場景,在他眼中不過是風吹過一片葉子。
我知道,我們不能“買”。
“買下”這個行為,就意味著我們成為了這個“劇本”中的關(guān)鍵角色,從“觀眾”,變成了“演員”。這會帶來不可預測的因果。
于是,我按照一個精明而又略帶涼薄的商人“設(shè)定”,皺起了眉頭。
“小姑娘,我們是小本生意,這車布都賣不出去,哪里有十兩銀子給你。你還是……去別處問問吧!
我的拒絕,是合情合理的。
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死寂與絕望。
她對著我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失魂落魄地,轉(zhuǎn)向了下一個攤位。
她挨家挨戶地問過去。
得到的,都是搖頭和拒絕。
沒有人能拿出十兩銀子。在這個被“貧病”劇本籠罩的小鎮(zhèn)里,十兩銀子,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
少女最終跪倒在街角,發(fā)出了壓抑而又絕望的哭聲。
這哭聲,引來了周圍零星路人的同情與嘆息。
“唉,是劉家的那個閨女,叫……叫依依吧?”
“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可惜了,命苦啊!
“她爹劉鐵匠,可是個好人,怎么就得了這怪病!
周圍的“角色”們,開始用他們的議論,來補全這個故事的背景信息。
少女名叫劉依依,她父親是鎮(zhèn)上唯一的鐵匠。
我和梁凡,沒有再多看。我們收了攤,回了客棧。
但第二天,我們再次出攤時,卻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的氣氛,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人們的臉上,少了一絲愁苦,多了一絲興奮和期待。他們?nèi)齼蓛傻鼐墼谝黄,朝著一個方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我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只見鎮(zhèn)中心最大的一家酒樓“望江樓”的門口,掛起了紅燈籠,貼上了喜字。
“聽說了嗎?錢員外要納妾了!”
“納的是誰。俊
“就是劉鐵匠家的那個孝女,劉依依!”
“?她不是昨天還在街上賣身嗎?”
“可不是嘛!錢員外聽說了這事,被她的孝心感動,當即就派人上門提親,不但不要她賣身,還愿意出一百兩銀子,給她爹治病呢!”
“一百兩!天吶!錢員外真是個大善人!”
“是啊是啊,這下劉依依可算是掉進福窩里了。不僅救了爹,自己下半輩子也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