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人帶來了!
一路引他進(jìn)來的人并不陌生,以致那勾了纏枝牡丹的紫綃帳撩開,林鈺的臉出現(xiàn),鳴淵一點(diǎn)都不意外。
這些年他繼承大統(tǒng),也時常夢到她,偶有醉酒失態(tài),口中也念叨她的名字。只是……
這是什么地方?
并非林鈺瑤光院的閨房,也并非望月閣等有二人回憶的故地。
“是家里的?”
眼前林鈺也有些不同,她不曾如往日夢里展露笑顏,梳著婦人髻,斜倚床頭愁云滿面,望向自己甚至帶了許多防備。
“是外院干力氣活的一個家奴,”青黛回了她的話,“夫人說,這小啞巴是您幼年撿回來的,本就于他有恩,他自愿幫這個忙!
“一來呢自己人安心,二來他是個啞巴,就算事后想胡說八道也難!
“哦,夫人還說,他年輕,身子健壯,也不算……太委屈了小姐!
二人講話點(diǎn)到為止,又總是諱莫如深的模樣,弄得鳴淵始終沒明白自己夢到了什么。
他啞疾好了快十年,為何青黛還說他是啞巴?
一抬眼,正好榻上林鈺又望過來,這回看得仔細(xì)些,評了句:“模樣倒還成!
繼而問:“叫什么名字?”
如果,如果此刻不是夢,林鈺尚未替她取名,那便是……
“大力!鼻圜煲猜院訔,“這名字是土了點(diǎn)兒,小姐若對人滿意,回頭賜他一個新名兒!
美人含愁,聽見這名字更是不想說話,哀哀嘆了口氣。
良久,青黛小心試探:“姑娘,您看他……”
“既然娘親也過目了,此事不宜聲張,便就定下他吧!
“是。”
青黛似乎松了口氣,可一轉(zhuǎn)頭窺見個人高馬大的男子,還是不由得替自家姑娘擔(dān)心。
“我和朱簾就在門外守著,姑娘若有事,隨時喊我們!
林鈺似乎已經(jīng)看見了接下來的事,微微坐直身子,興致缺缺地點(diǎn)頭。
于是屋門閉上,這華貴卻也略顯陳舊的屋室中,只剩了鳴淵和她。
方才說他是啞巴,鳴淵并未輕舉妄動,不言不語裝作從前沒法出聲的模樣。
青黛一出去,榻間林鈺似乎焦灼更甚,也不看人,只說:“過來吧!
鳴淵依言上前一步。
片刻緘默,林鈺仰起頭,“沒學(xué)過規(guī)矩?”
焦灼積到一定分量,她說得上有些動怒了。
從進(jìn)門時氣氛就極為詭異,鳴淵想要安撫她,卻仍舊沒弄清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在這兒做什么,因而只得如實搖頭。
這一搖頭,林鈺徹底撐不住了,重重喘上幾口氣,淚水一下洇濕眼睫。
“你當(dāng)你是什么人,難不成,也要我伺候你嗎……”
這一切,還得從她如愿嫁進(jìn)承平伯府說起。
去歲六月,她在消夏宴上結(jié)識承平伯府的嫡次子,二人相互中意,次月譚家便來提了親。
林鈺與人開春完婚,本該是郎情妾意夫妻恩愛,卻不想譚景和一成婚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多說一句都不耐煩。
最叫林鈺難以啟齒的還在床笫間,每回還沒開始便結(jié)束了,問他,他還說這檔事傳宗接代,向來如此。
再多問一句,便逼她如妓子一般行獻(xiàn)媚討好之姿。
林鈺不從,便更不信男人說的鬼話。趁他風(fēng)寒把脈悄悄給大夫塞了銀子,順道把一把他的子嗣。
結(jié)果如晴天霹靂,譚景和的身子便如這伯府內(nèi)庫,早就虧空得厲害,說是少年時縱欲過度,若要子嗣,需得細(xì)細(xì)調(diào)養(yǎng)。
她明里暗里試探婆母可知曉此事,婆母卻稱二人身體康健,要她早些為伯府開枝散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且不說林鈺花兒一樣的年紀(jì),她細(xì)細(xì)想來,夫妻二人感情不睦,譚家又緊緊盯著她的嫁妝,倘若成婚三年未有所出,怕是耗盡了嫁妝又遭人休棄,得不償失。
林鈺也想過亡羊補(bǔ)牢,日子過不下去,早早和離回家去,可林父聽完大怒,說人是她自己選的,再難過也得過下去。
無奈,她們想到了個最極端的法子。
尋個好把控的男人,先把孩子懷上。
可這人真尋到跟前,林鈺還是委屈,委屈極了。
她何必將自己弄得這般狼狽?還要跟陌生男子行那檔子事……
鳴淵垂著眼看了許久,見她越哭越厲害,愈發(fā)覺得眼前人事太過真實。
一伸手,觸到她的淚。
燙的。
“罷了……”
往日她一哭,姓譚的便要嫌她晦氣,倒不如這第一回見面的小家奴,還知小心翼翼替她拭淚。
“你且回去吧,我不行這荒唐事了,大不了就是被譚家休棄,父親不容我,我絞發(fā)做姑子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