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張定,朕需要你在朝中,為朕穩(wěn)住局面,協(xié)調戶部、工部、兵部等各方關系,確保通往嶺南的錢糧、物資、人才調撥暢通無阻!更要替朕,擋住那些因循守舊、鼠目寸光之輩的明槍暗箭!”
張定撩起官袍下擺,跪地:
“陛下宏圖偉略,志在千秋!臣雖愚鈍,亦知此乃振興我大明之唯一坦途!縱有千難萬險,臣亦愿為陛下前驅,為這特區(qū)之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朝中之事,陛下放心,只要有臣一日在朝,必確保政令通達,無人能阻特區(qū)建設!”
“好!你且記住,此事關乎國運,務必謹慎,亦務必果決!”
“臣,遵旨!”
嶺南經濟特區(qū)的建設,在朱興明的意志、張定的協(xié)調、周奎的督管以及無數(shù)工匠、民夫的汗水澆灌下,以驚人的速度推進著。
當京城群臣還在為“特區(qū)”這個新奇概念爭論不休時,嶺南的土地上,正日新月異地蛻變著。
紫禁城,乾清宮。朱興明批閱著從嶺南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奏報,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欣慰笑容。
說是八百里加急,其實現(xiàn)在大明王朝的很多路段已經通了鐵路。
驛站的作用已經沒有那么明顯了,很多路段不再依靠官道和馬匹。
而是,直接乘坐蒸汽火車。
奏報是周奎親筆所書,詳細記述了特區(qū)的最新進展:第一條連接廣州與韶州的鐵路已全線貫通,蒸汽機車“洪武號”及新下線的“永樂號”每日對開,客運貨運皆繁忙無比。
依托北江支流修建的第一座水力發(fā)電站已開始試運行,雖供電范圍尚小,但效果顯著;采用新式高爐的佛山鋼鐵廠,出鐵量已遠超朝廷工部所屬的各大官營鐵場。
而最讓朱興明感興趣的,是周奎在奏報末尾略帶自豪地提到,廣州新城的主干道已全部用“混凝土”鋪設完成,并在主要街區(qū)試點安裝了數(shù)十盞“路燈”。
“好!國丈果然不負朕望!”朱興明放下奏報,對侍立一旁的孟樊超笑道,“樊超,你看看,這才一年光景,嶺南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孟樊超接過皇帝遞來的奏報細看,饒是他素來沉穩(wěn),眼中也不禁掠過一絲驚異:“混凝土路面,夜間路燈……陛下,此等景象,恐已非‘人間’二字所能形容。周大人治理有方!
朱興明頷首:“是啊,國丈戴罪之身,在嶺南兢兢業(yè)業(yè),功勛卓著。安和樓一案,本就是他替朕、替太上皇受了委屈,也是時候召他回京,恢復名譽,享享清福了!
孟樊超心中微動,他隱約覺得,以周奎在最近幾封私信里對嶺南那股子熱乎勁兒,恐怕未必愿意離開那片他親手參與打造的新天地。但他并未多言,只是躬身道:“陛下圣明,體恤老臣!
翌日,一道明發(fā)上諭頒行天下:國丈周奎,因安和樓案受累,流放嶺南。。朕心惻然,特旨昭雪,赦免其一切罪名,召其即刻回京,官復原職,另賜金帛若干,以慰忠忱。
這道圣旨,在朝堂上并未引起太大波瀾。
皇帝為其平反是遲早的事。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周奎在嶺南那等“苦寒瘴癘”之地待了年余,怕是早已歸心似箭,如今得蒙赦免,定然是感激涕零,星夜兼程趕回京城。
然而,事情的發(fā)展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圣旨發(fā)出半月后,嶺南方面竟無任何動靜。既無周奎接旨謝恩的奏疏,也無其動身回京的消息。
朱興明起初以為是路途遙遠,驛傳遲滯。
又等了十天,依舊音訊全無。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中有些不快。這周奎,莫非是在嶺南待得久了,連君臣之禮都忘了?還是說……他真的樂不思蜀,連京城的繁華和國丈的尊榮都不想要了?
“駱炳!敝炫d明沉聲喚道。
“臣在!卞\衣衛(wèi)指揮使駱炳應聲上前。
“派人去嶺南,問問周奎,朕的圣旨,他收到了沒有?為何遲遲不歸?”
“臣遵旨!”
又過了大半個月,就在朱興明的耐心即將耗盡之時,周奎的奏疏終于到了。
然而,這并非一封謝恩折,而是一封言辭懇切、甚至帶著幾分“耍賴”意味的乞留信。
信中,周奎先是叩謝天恩,感激皇帝為其昭雪沉冤。
接著,他便開始大談特談嶺南特區(qū)建設如何到了關鍵時刻,百業(yè)待興,諸事繁雜,自己作為主要負責人之一,實在無法在此刻抽身離去。
他列舉了鐵路延伸、電廠擴容、新工坊建設等一大堆“非他不可”的理由,字里行間充滿了對嶺南事務的投入與不舍。
最后,他幾乎是帶著哭腔懇求,希望皇帝能允許他“暫留”嶺南,待諸事步入正軌再行回京,哪怕削了他的爵位官職,只做個普通老翁留在嶺南也心甘情愿。
朱興明看完這封洋洋灑灑數(shù)千言的奏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他將奏疏遞給一旁的張定和孟樊超:“你們看看,這周奎,莫非是在嶺南中了邪不成?朕召他回京享福,他倒好,跟朕討價還價起來了!”
張定細看奏疏,也是面露詫異,他斟酌著語句道:“陛下,國丈所言……似乎對嶺南傾注了極大心血,難以割舍。或許……特區(qū)建設確實離不開他?”
孟樊超則看得更透一些,他低聲道:“陛下,臣觀周大人信中所言,其對嶺南之眷戀,恐非全然出于公務。臣記得他前次來信,曾盛贊嶺南生活之便利、環(huán)境之舒適,遠超京師……”
朱興明冷哼一聲:“便利?舒適?能比得上京城?朕看他是老糊涂了!傳朕旨意,措辭嚴厲些,告訴他,君命不可違!讓他即刻交接手上事務,速速回京,不得有誤!若再拖延,便以抗旨論處!”
天子之怒,非同小可。第二道措辭強硬的圣旨發(fā)出,這一次,周奎不敢再拖延了。
一個月后,風塵仆仆的周奎車隊,終于抵達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