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寒星兮穿夜霧,劃玉虹兮貫晨鐘。
拂弱水兮沉鮫鱷,掃冥壑兮起雷風。
逐逝波兮追太古,凌清飆兮躡玄虹。
誰能御此昆吾質(zhì)?斬盡妖氛天地空。”
詩句落定的剎那,天光如被巨硯潑翻,驟然褪盡血色,漫過一層墨色的涼。
高臺之上,唯有一輪殘鉤似的微光懸在半空,將詞起白的身影拓成一道清瘦的剪影,玄色衣袍隨寒意輕輕起伏。
“簌簌 ——”
先是幾點冰晶敲在血色長河上,轉(zhuǎn)瞬便化作漫天飛雪。
那些雪片不似尋常棉絮,竟泛著水寒劍同款的幽藍冷光,落地時噼啪作響,在猩紅才氣上凍出一層冰殼。
高臺溫度驟降,連流動的空氣都凝著白霜:柳溪樂陣里的編鐘裹上冰甲,敲響時冰碴墜地的脆響混著滯澀的鐘鳴,失了大半威勢。
仲鴻握著鎮(zhèn)岳刀的指縫間凝出冰絲,纏得刀柄發(fā)滑,暗金篆文流轉(zhuǎn)的速度明顯遲滯,像被凍住的溪流。
顏清筆尖的紅墨更甚,濃稠得幾乎墜不下來,寫出的 “殺” 字筆畫邊緣凝著細冰,透著股僵硬的狠戾。
水寒劍在詞起白掌中劇烈震顫,劍脊冰紋與空中飛雪共振,每一片雪花飄落,劍峰便炸開一點幽光。
那些雪片似有靈性,繞著劍刃盤旋起舞,漸漸織成一道丈許長的冰綾,綾上流轉(zhuǎn)著細碎的星芒,將詞起白護在中央。
寒意順著冰綾漫溢,連周遭的血色才氣都被凍得 “咯吱” 作響,生出蛛網(wǎng)般的冰裂。
“戰(zhàn)詩引動天地異象么?”
顏清的聲音裹著冰碴,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泛白。
她手腕翻得更快,羊毫筆在虛空劃出殘影,紅墨如血珠般濺落在冰面上,瞬間凍結(jié)成暗紅的冰珠。
當?shù)谒陌賯 “殺” 字落筆時,那字訣猛地炸開刺目紅光,與先前三百九十九個 “殺” 字同時亮起,四百道血光在空中盤旋如群鴉,驟然向四方急射。
東、南、西、北四面,各升起一道丈高的血色壁壘,壁壘上爬滿扭曲的墨痕,細看竟是 “殺” 字的筆畫拆解重組而成,像無數(shù)只猩紅的手在壁上抓撓。
“四方殺陣,起!”
顏清一聲低喝,四方壁壘陡然向內(nèi)收緊,將詞起白與那片幽藍飛雪一同鎖在中央。壁壘邊緣的 “殺” 字筆畫突然活過來,化作帶鉤的利爪,狠狠摳向陣中的身影;陣內(nèi)的血色才氣翻涌如沸,與詞起白的寒氣碰撞,騰起大片白霧,將冰綾與壁壘的角力裹在其中。
柳溪趁機猛吹玉簫,冰殼下的編鐘重新鳴響,音波裹著碎冰射向陣中;仲鴻鎮(zhèn)岳刀上的暗金篆文再亮五道,刀風劈開飄落的雪片,踩著冰碴向壁壘內(nèi)猛沖。
詞起白立于陣心,望著四面合攏的血色壁壘,指尖輕撫水寒劍脊。冰綾突然旋得更急,將周遭飛雪盡數(shù)卷入,織成一道飛速旋轉(zhuǎn)的冰色旋渦,撞在壁壘上的血色利爪剛觸到漩渦,便 “嗤” 地化作白煙。
“這點陣仗,也配叫殺陣?”
他的聲音裹著雪粒,穿透白霧時,竟帶著冰裂般的脆響。
四方殺陣劇烈震顫,四百個 “殺” 字同時發(fā)出尖嘯;陣外飛雪卻越下越密,幽藍的光芒透過白霧滲出來,在血色壁壘上凍出一層薄冰。
冰與血的角力在咫尺之間炸開,連天地都似被這股寒意與戾氣扯得微微發(fā)顫。
四方殺陣的血色壁壘猛地向內(nèi)凹進半寸,四百個 “殺” 字像活過來的血蟻,順著壁壘紋路瘋狂攀爬。柳溪的樂陣音波恰在此時鉆進縫隙,不再是散亂的銳嘯,反倒化作半尺長的血色音刃,刃尖泛著淬毒般的幽光,貼著冰面蛇游而來。
音刃撞碎幽藍飛雪的剎那,竟與殺陣的戾氣纏成麻花,逼得詞起白不得不收劍橫胸,天藍色才氣在劍脊凝成圓盾,這交互之勢遠比單打獨斗更陰狠,殺陣鎖死閃避空間,音刃則追著氣息死咬,連水寒劍引動的雪幕都被撕開數(shù)道裂口。
詞起白眉峰微蹙,指節(jié)第一次泛起酸麻。天藍色才氣流轉(zhuǎn)時,竟在劍脊凝出層細碎的冰碴 —— 那是被震出的破綻。
“吃我一刀!”
仲鴻的暴喝如擂鼓砸落。他攥緊鎮(zhèn)岳刀,暗金篆文已亮至第九道,刀身陡然騰起半丈高的金光,刀背 “鎮(zhèn)岳” 二字篆文炸開,竟映出高山虛影。
這是儒家刀法 “辟易式”,不重花哨,只憑一股 “正心誠意” 的沛然正氣直劈而下,刀風卷著冰碴撞上冰色光帶,“咔嚓” 一聲竟震出蛛網(wǎng)裂痕。
“鐺!”
水寒劍與鎮(zhèn)岳刀再次相擊,詞起白竟被震得踉蹌后退半步。
他垂眸瞥向劍脊,一道發(fā)絲細的缺口正滲著寒氣,仲鴻的儒家刀法本就克陰寒,此刻借著 “勇” 字訣的狂猛與 “御” 字訣的厚重,竟真在正面撼住了水寒劍鋒芒。
“再來!” 仲鴻得勢不饒人,刀招如急雨連珠。
“蕩寇式” 掃出半月金芒,逼得詞起白側(cè)身時衣袍被劃開道口子;“鎮(zhèn)岳式” 沉刀下壓,刀風如泰山壓頂,將他困在丈許見方的冰面。
每一刀都裹著 “修身齊家” 的儒門正氣,與殺陣滲來的血色、樂陣的音波織成三重天羅。
詞起白的飛雪仍在盤旋,卻明顯跟不上節(jié)奏,冰色光帶的防御已漏出星星點點的破綻。
顏清立在陣外,羊毫筆蘸著紅墨疾書,四方壁壘上的 “殺” 字愈發(fā)猙獰,收縮的速度加快了半分,幾乎要貼上詞起白的衣角。
柳溪則閉著眼調(diào)整呼吸,玉簫吹奏的《破陣曲》添了急促的鼓點,音波頻率與仲鴻的刀招節(jié)奏漸漸同步,每一次刀落,必有三道音刃從不同角度鉆縫,專挑水寒劍防御的死角。
詞起白被三方逼得劍招漸顯遲滯,方才游刃有余的從容被硬生生磨成了緊繃。他旋身避開仲鴻橫劈的刀,后腰卻險些撞上殺陣壁壘,急提氣時,一道音刃擦著脖頸飛過,割落幾縷發(fā)絲。
雪幕的幽藍淡了三分,水寒劍的震顫也弱了下去。
他望著仲鴻刀上跳動的金光,又掃過不斷收緊的血色壁壘,喉間滾出聲低笑,笑意卻冷得像冰:“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們?nèi)齻!
左掌驟然翻起時,天藍色才氣在掌心炸開旋渦,轉(zhuǎn)瞬間凝成柄半透明長劍,劍脊冰紋與水寒劍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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