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容青煙對胡嬋兒的敵意比胡媚兒還大些。
因為胡媚兒只是一個被寵壞的瘋子,而胡嬋兒,花婆婆調查當年的事,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當年,先太子與胡嬋兒之間有些不為人知的糾纏,先太子去羌人大營燒軍糧的前一晚,胡嬋兒曾出現(xiàn)在邊關,與先太子見過面。
花婆婆繼續(xù)查,線索就莫名的斷了,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證明,先太子腦殘去送死跟胡嬋兒有關。
但,先太子中庸無能,膽小怕事,竟敢一個人勇闖羌人百萬大軍。
這其中,若是沒有胡嬋兒的攛掇,她還真不信,特別是今晚見過胡嬋兒之后,她更覺猜測沒錯,若非有圖謀,胡嬋兒怎會看上先太子?
至于左相府的事,容青煙倒是聽說了一些。
胡嬋兒是左相府嫡次女,又頂著京都第一才女的頭銜,在外光鮮亮麗,追崇者甚多,實際上是爹不疼娘不愛,至少,愛是表面的。
她雖然很好奇,但他們的重點是胡嬋兒與先太子在邊關的那次見面上,并非胡嬋兒的私事,所以一直以來并未仔細調查過此事。
寢殿內,燭光搖曳,落下一地昏黃。
簫明澤見容青煙搖頭,手里把玩著她的發(fā)絲,聲音不急不緩。
“左相夫人懷胡嬋兒的時候,胡烈納了個小妾,對她極為寵愛,那妾室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左相夫人日日期盼生個兒子,最后卻生下了胡嬋兒,而妾室生了雙生子,兩個都是兒子”
容青煙想起自己那寵妾滅妻的父親容懷仁,嘴角勾起淡淡的諷刺。
“那胡嬋兒確實挺倒霉的,不過,如何都是左相夫人親生的,不至于被親娘嫌棄吧”
蕭明澤把她的頭發(fā)纏繞在指尖,又慢慢的松開,然后再纏繞,如此把玩,興趣濃厚。
“是,一開始是不錯,只是后來,小妾的兩個兒子接連出事死了,小妾生產的時候傷了身子,恐難再孕,左相夫人憐惜那小妾喪子之痛,便把胡嬋兒給了她養(yǎng)”
他言語間,多有諷刺之意,容青煙微微垂下眼瞼,她自是明白他話中深意。
左相夫人出了名的綿里針,只怕,小妾那兩個孩子便是她弄死的,甚至那小妾生產時她也動了手腳。
把胡嬋兒送出去,一來彰顯她的大度仁慈,二來,算是在小妾身邊留了一個眼線。
當年,她和大哥跟著爺爺東征西戰(zhàn),那柳姨娘就想把自己的孩子養(yǎng)在嫡母身邊,柳姨娘倒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著想,不過她娘不肯收罷了。
蕭明澤伸手撫平她微擰的眉頭。
“那小妾得知自己的孩子是被嫡母害死的,又怎會對她的女兒好,胡嬋兒被小妾虐待多年,恨上了自己的親娘,后來幫著小妾對付親娘,母女兩徹底鬧僵”
“再后來,左相夫人趁胡烈外出,尋了偷漢的罪名把那小妾打死了,胡嬋兒差點被送到鄉(xiāng)下的莊子”
“她小小年紀倒是聰明,懂得討好老太太,在老太太的幫襯下,才得以留在左相府,不過母女兩的感情是回不去了”
容青煙聽完,長吁了口氣,蕭明澤握著她的手,輕聲道:
“左相夫人和老太太的關系一直不太好,胡嬋兒為了討好左相夫人,親手毒死了曾庇佑她的祖母”
他的眉頭深深的蹙起,“阿煙,這個人很危險,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不擇手段,我怕你受傷”
容青煙安安靜靜的躺在他懷里,笑容恬和,“王爺放心,她吃葷,我也不是吃素的”
言此,忽而挑眉看著他,“倒是那謝小公子,怎會對左相府的事了解的這么清楚?”
蕭明澤笑道:“這幾年,右相府被左相府壓得實慘,胡成海對謝衍的姐姐謝婉多番調戲,如今還懷著齷齪心思,謝衍自然對他恨得咬牙,對左相府更是事無巨細的調查”
容青煙趕緊道:“那他可知,胡嬋兒和先太子的事?”
蕭明澤一愣,思量少許,道:“倒是聽謝衍提過,說胡嬋兒和先太子之間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但是他往上查的時候,線索斷了,好似被人壓住了”
聞言,容青煙不免有些失望,花婆婆也說,這件事沒那么簡單,似乎,背后有股無形的力量在壓制,卻不像是左相府。
“阿煙,怎么了?”
蕭明澤輕喚了她一聲,容青煙回神,不想讓他太擔憂,便沒多說什么,“沒事”
蕭明澤也不多問,只在心中記下她對胡嬋兒和先太子的事感興趣,準備回去細查。
捏著她細嫩的臉,突然想到一件事。
“太后送來的那兩個宮女,阿煙準備都殺了嗎?”
容青煙道:“俘虜可留,禍害不可留,殺了”
說完,突然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王爺,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殘忍?我……”
“自然不會,如果是我,我也會殺了,不過”
蕭明澤笑著打斷她的話,說完又道:“若你事后要與太后握手言和暫停休戰(zhàn),烏牙可殺,另一個倒不如暫且留下”
容青煙微微沉吟,遲疑道:“我倒是想過,若是都殺了,太后還會送人過來,只是,就怕那個不太聽話,若是放虎歸山,禍患無窮,除非”
她停一停,抬頭看向蕭明澤,蕭明澤會意,笑道:
“這件事交給我,明日我便讓人去辦,有消息后,蒙羽會跟蒙靈聯(lián)系,你且放寬心,只是”
他摸摸她的腦袋,臉色忽而有些怪異,容青煙見他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什么煩心事,眉眼都皺在一起,頗為訝異道:
“王爺,怎么了?”
蕭明澤遲疑了一下,還是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口,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阿煙,你以后能不能……能不能不侍寢?”
見她不說話,他更心慌,面上閃過掙扎和矛盾,垂著眼低低道:
“我不是強迫你為我守身,只是,我一想到你在他懷里就難受,可是,你是皇后,怎么可能不”
侍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容青陽已經(jīng)伸手捂住他的嘴,眸光清亮,唇角含著淡淡一縷笑。
“之前是不可能,今晚過后就可能了,簫明煜敢這么算計我,我便有理由拒絕他,他再生氣,也是無理”
蕭明澤臉上閃過莫大的驚喜,他再也控制不住,翻身壓在她身上,眸光里情深似海。
“阿煙,離卯時還有兩個時辰”
容青煙一時沒聽懂他的暗示,后見他的目光太露骨,臉上瞬間泛起紅暈,大氣不敢喘,自持著鎮(zhèn)靜低罵了句。
“流氓!”
蕭明澤愛極了她此刻的靈動,著了魔般俯下身,唇齒間熾熱的氣息越發(fā)靠近……
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
容青煙睜開眼,身上酸疼的厲害,她茫然的在床上躺了一會,突然回過神來。
下意識看了看身上,整整齊齊的寢衣,又抬頭朝四周看了看,一個人都沒有,寢殿內只有她自己。
蕭明澤什么時候走的?簫明煜被送回來了嗎?
心里正著急,外面突然傳來姜裳的聲音,“娘娘,您醒了嗎?”
容青煙一晃神,揚聲道:“進來!”
很快,姜裳和褚嬤嬤帶著一隊宮女魚貫而入,宮女手里捧著洗漱用具和衣物跟在姜裳身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容青煙讓人起來,姜裳走過來扶著她起身,褚嬤嬤從宮女手里拿了件衣服走近,看見床上那抹鮮紅,捂著唇笑道:
“皇上卯時就起來了,說是娘娘累著了,特意交代了不讓來打擾您,沒想到娘娘醒的這樣早”
褚嬤嬤臉上是喜不自勝的欣慰模樣,容青陽聽她這么說,下意識朝姜裳看了一眼,姜裳笑著朝她點點頭,如此,容青煙才徹底松了口氣。
也不急著問,待褚嬤嬤領著宮女伺候著她沐浴更衣后,用早膳的時候,她把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姜裳自己伺候。
姜裳把昨夜偏殿的事詳詳細細跟她說了一遍,最后道:
“烏牙臉上的妝容,在她醒來前已經(jīng)被卸下,她知道自己被皇上寵幸了,正樂的找不著北,奴婢暫時把她關起來了”
容青煙咽下一口燕窩粥,少許才稍稍抬眸,“他……什么時候走的?”
姜裳見她臉色紅潤,溫聲笑道:“快卯時的時候皇上才被蒙羽送來,王爺?shù)雀吖珌砗叭说臅r候才走”
容青煙捏了捏筷子,眉宇間尚有幾分憂慮,“確定……簫明煜沒發(fā)現(xiàn)嗎?”
姜裳搖頭,頷首微笑:“沒有,皇上出來的時候,神清氣爽,面色愉悅,雖然奴婢時常看不懂皇上,但臉上那高興是做不得假的,連高成都說,從未見皇上如此高興”
容青煙又松了口氣,姜裳突然想起什么,眉眼帶著幾分驚奇。
“主子是沒瞧見,那個叫蒙靈的姑娘,當真是厲害,那雙手跟變戲法似的,三兩下就把烏牙變成了主子,還有她身上的那個布包,看起來癟癟的,里面竟藏了不少瓶瓶罐罐,倒頗有幾分神醫(yī)的意思”
容青煙這才想起來蒙靈,“她人呢?”
姜裳拿著團扇慢慢的給她扇著。
“昨晚后半夜的時候,奴婢和小福子守在寢殿,那姑娘就和蒙羽一直守在偏殿,卯時王爺走了才得以休息,奴婢安排她歇下了,午膳的時候奴婢去叫她”
容青煙咬了口點心,“讓她睡著吧,睡醒了再說”
姜裳把寢殿里那根早已熄滅的蠟燭拿過來,低聲道:
“主子,催情香的事,估摸著皇上會替淑貴妃隱瞞著,不會過多追究,就這么算了嗎?”
容青煙伸手接過那蠟燭,面上沉靜無波,卻是嗤笑一聲。
“算了?哼,他們越是要藏著掖著,本宮偏要把事鬧大,太后最要臉面,本宮倒要看看,在她眼里,到底是臉面重要,還是親侄女重要”
姜裳道:“可是,蒙靈姑娘說過,這香一旦熄滅或者燃燼,便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容青煙把蠟燭遞給她,勾起的唇角帶著幾分不屑,“有時候,不需要痕跡,端端一張嘴就可以”
說罷,容青煙讓她出去把小福子叫過來,小福子進來要行禮,容青煙伸手阻止,讓他走近些,低聲囑咐了幾句。
小福子等她說完,一張臉已經(jīng)紅的透徹,難得扭捏的撓著后腦勺,面色古怪道:
“娘娘,您這不是為難奴才嗎,奴才這……這怪不好意思的”
容青煙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但笑不語,小福子抽抽嘴角,旋即一拍腦門,道:
“行吧,為了娘娘,奴才也算豁出去了,娘娘放心,奴才別的本事沒有,就一張嘴好使,保證把假的變成真的,把死的說成活的”
小福子剛離開,褚嬤嬤就打著簾進來了,說是淑貴妃帶著幾個嬪妃來請安了。
容青煙的指節(jié)輕敲著膝蓋,“就說本宮頭痛的厲害,讓她們都回吧”
褚嬤嬤知她不想見,也不多問,應聲退下了,容青煙波瀾不驚的眸子含著幾分翻滾的水花,朝姜裳道:
“去吧,把那兩個宮女帶過來,本宮好好跟她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