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月色,慢慢走著。這夜路竟也不黑,每一粒黃沙,都映著明亮的光,如一條廣袤無垠的江河,肅靜流淌。
“再翻過這個沙丘,應(yīng)該就能和將軍會面了,夫人莫急,您有傷,我們走慢些!
行走在大漠上,不似平地可以一望無際,而是無盡的起起伏伏。如若兩個人從遠處相對走來,也是如這般,需自上而下,一點點展露全貌,倒是別有一番浪漫。
等看見蒼也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傾斜到他身后。
他獨自逆光而來。
蒼也后背雖微微彎曲,整個人卻顯得依舊蒼勁挺拔,盔甲上似覆滿清冷銀河,神圣莊嚴。
看到這一幕,士兵贊嘆地呢喃:“將軍果真不是戰(zhàn)神下凡嗎?”
他是啊,你看,他背起了月亮啊,他渡著神光。
我被蒼也接過,抱在懷里。
他盡力減少行進中的顛簸,聲音無波:“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我勾著他的脖頸:“那我立功了嗎?”
他低笑:“嗯,這次軍功上報,帶你一份。”
15
時隔三年,庭國和斯捼的戰(zhàn)爭,終被這支軍隊終結(jié)。
我何其有幸,能夠最后目睹一二。
我被安排在城里軍營的一處單獨營帳里,蒼也的營帳就在旁邊。
現(xiàn)下這座城是空城,除了軍隊駐扎,百姓均已被轉(zhuǎn)移。
我慢慢挪動著腳,出帳,滿眼都是烽火連天,尸骸遍野。
別過眼,挪向旁邊營帳。
帳外有兩個士兵在守著,見是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想必蒼也交代過了。
慢騰騰走了進來,發(fā)現(xiàn)之前在沙丘背我回來的士兵,此時正在給蒼也包扎,旁邊是盛滿水的盆,只是現(xiàn)在盆里都是血水。
盆子旁邊,還有兩支被拔下來的箭。
蒼也此時赤裸上身,滿頭滿身大汗,卻吭也不吭。
他轉(zhuǎn)頭看我,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揮了下手,旁邊的士兵默默退下。
我上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胸前的傷,原來之前都有這么多了,疤痕如蜈蚣般彎曲盤附,形狀猙獰可怖。
這樣對比,新的傷口,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我又哭了,嚎啕大哭。誰來都不好使的那種。
蒼也慌了,緊張的手都不知道放哪:“葭兒莫怕,我穿上衣服,你就看不見了!
說著便慌慌忙忙套上衣衫,我連忙握住他拾起衣服的手,另一只手顫抖地撫上那些疤痕,描繪著形狀,端詳?shù)脽o比認真。
“這些,還疼嗎?”我哽噎。
我承認,我真的好心疼。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蒼也低頭看我,下巴就要抵住我的額頭。
他胸腔逐漸起伏得厲害,我能感受到他愈漸急促又熱騰騰的吐息。
“葭兒!”他突然握住我在他胸前的手,聲音沙啞克制:“你還要做多久的宋夫人?”
我一怔,抬頭望去,他的臉近在咫尺。我慌亂后退,他卻依舊握著我的手不放,眸色深沉。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本已給你寫信告知,卻被宋朝截了。等我發(fā)現(xiàn)時,也晚了!蔽业皖^,不敢看他。
“我不可能不管顧地離開都城,我派人暗中護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震驚抬頭,他居然,他居然都知道!
“只是……”他無力地垂了垂眼,繼續(xù)說:“只是,我身處邊境,有些消息到我這里的時候,已來不及了!
說到最后,他攥緊了拳頭,隱忍不發(fā)。
“蒼也,蒼老夫人和我說,她此次被綁,才想明白,當年你哥哥的身負重傷,并非傳言中是戰(zhàn)場搏殺中傷的,而是秘密行動被泄露,被身邊人鉆了空子,遭到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