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鐮的目光緊盯著蘇晨,“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別人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擔(dān)心,也用不著你來提醒!”
蘇晨被朱祁鐮那冷峻的目光盯著,全身的冷汗不由自主的就好像泉水一般的直往外冒。
“是是是,末將明白,末將明白!”蘇晨急忙一疊聲的說道,額頭上的汗水抹去又冒出來。
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陳北來不及換掉身上的衣服,來不及梳洗,立即就投入了工作。
陳北本來就十分的聰明,再加上朱祁鐮的幾次敲打,他的心里比蘇晨還要明白得多。
他現(xiàn)在很清楚的知道,身為一個臣子,什么都不用多想,更加不要玩揣摩上意那一套。
自己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充分的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按照皇上的吩咐,做好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那樣皇上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若是想要在這個明察秋毫的皇上面前玩什么花樣,最終只有落個慘淡的下場!
這次皇上一來向自己委以重任,可見自己應(yīng)該是未來可期的。
不過,這行軍總管一職,可真是不容易啊。
要知道,數(shù)十萬大軍行進(jìn),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并不是說一聲“走”,就全軍開拔那么簡單。
路線、斥候、糧草、路線、駐扎、取水....等等,全都要安排妥當(dāng)。
哪一支部隊先行?哪一支部隊后行?哪一支部隊策應(yīng)?如果安排不好的話,幾十萬人就會亂成一鍋粥。
如果行軍途中遭到襲擊,更是會造成滅頂之災(zāi)!
還有,就是這次是御駕親征,皇上同行。那皇上的安全,更加要想辦法保證。
土木堡之變的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陳北如何敢掉以輕心?
夜已深沉,陳北還是在伏案工作,連頭都幾乎沒有抬起來過。
其間,只有下人進(jìn)來給他添了兩次燈油。
作為欽點的武考探花,現(xiàn)在又是御前指揮使,陳北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所以也請了兩個下人供自己使用。
一個叫做陳甲,一個叫做陳乙。
此時兩人就守在陳北的房間門口,早就已經(jīng)是呵欠連天了。
“想不到少爺一來,皇上就給他這么繁重的工作,”陳甲打了一個呵欠說道。
陳乙也是說道:“可不是么?連我們都跟著遭殃了!
“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少爺這么年輕,而且還只是剛剛到任而已。他能有什么本事,能讓皇上這樣看重他呢?”
“嘿嘿,我只怕皇上看走了眼,所托非人啊!等著瞧吧,我看他多半會把皇上的事情,給弄得亂七八糟!”
“我看也是。老人家說得好啊,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看來,我們很快又要重新找工作嘍!”“唉……”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低,但是在這夜深人靜之中,屋里的陳北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就連自己的下人都這樣說了,可見朝中那些大臣,會怎么看待自己了。
陳北不自覺的便咬緊了牙,兩個拳頭也緊緊的握了起來。
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展現(xiàn)自己的實力,好好的爭一口氣才行!
這不但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皇上的知遇之恩!
可以想見,皇上肯定是在一片反對聲中,堅持啟用自己這個毫無經(jīng)驗的菜鳥的。
如果自己表現(xiàn)得不好的話,那受人嘲笑的,不只是自己,就連皇上也要受到牽連!
沒錯,這次責(zé)任確實重大,壓力也是前所未有。但是,這也是展現(xiàn)自己才華的好機會!
必須要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清楚自己的實力。
更加要讓他們看清楚,皇上的眼光是絕對不會錯的!
陳北再次拿起地圖,還有大明軍隊的名單序列,又開始研究起來。
兩天之后,誓師出發(fā)的前一天晚上,兩眼通紅、容顏憔悴的陳北,終于把自己的行軍方案,在御書房呈獻(xiàn)給朱祁鐮。
朱祁鐮看了一眼,便將那方案隨手遞給了身邊的于謙。
于謙拿起那方案,仔細(xì)的看了起來。
旁邊蘇晨、石亨、沈飛等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是露出會心的笑容。
可以想見,陳北的這個行軍方案,該是多么的不靠譜。
作為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新手來說,必定是錯漏百出。
大家已經(jīng)在等著看陳北的笑話了?磥,還是要咱們這些老將出馬啊。這個時候——
“這個方案,真是你自己做的?”于謙終于抬起頭,有些驚訝的看著陳北問道。
陳北恭謹(jǐn)?shù)拇鸬溃骸爱?dāng)然!薄皼]有旁人指點?”“沒有!
于謙沒有說話,低頭看著手里的行軍方案,陷入了沉思之中。
…
看到于謙那個樣子,蘇晨不由得笑了笑,說道:“于大人,陳北還是個新手,不需要對他要求那么多!
石亨也是笑著說道:“是啊,作為一個新手而言,有些錯漏也是在所難免的。隨著經(jīng)驗的累積,相信他以后會逐漸改善!
沈飛也是笑著說道:“行軍可是一門大學(xué)問。想當(dāng)初,我也是隨軍學(xué)習(xí)了很長的時間,才逐漸掌握了其中的敲門奧妙!
陳北只是躬著身子,不敢反駁一句。。
畢竟,眼前的這些可都是百戰(zhàn)沙場的老將,比起他們來,自己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新手。不管他們說什么,自己都只有聽著的份。
聽到蘇晨等人的言論,朱祁鐮卻是不置可否。
“于大人啊,你感覺怎么樣?”朱祁鐮問于謙道。
“完美!”
于謙的臉上,現(xiàn)出驚嘆的神色,“微臣只有八個字可以形容:滴水不漏,毫無瑕疵!”
“這個行軍方案,考慮到了每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個突發(fā)的狀況!
“行軍的路線、斥候、糧草、駐扎、取水等等,無比考慮得十分的周到。”
“而且,各個部隊之間的呼應(yīng),也是考慮得十分的深入。就算是突然遇到敵人的襲擊,也能有部隊立即投入戰(zhàn)斗,絕對不會陷入毫無防備的混亂!”
“總而言之,這一份行軍方案,完全可以作為以后此類方案的模板典范!以后的行軍,都應(yīng)該按照這個方案模板來才對!”
聽到于謙這么說,蘇晨、石亨等人,都是露出驚訝之色。
要知道,于謙可是很少夸贊人的。
而現(xiàn)在從他的嘴里,竟然說出這么多的溢美之詞出來,簡直是不可思議!
這怎么可能呢?
這只是一個毫無經(jīng)驗的毛頭小子做出來的方案而已!
他不把幾十萬大軍弄得一塌糊涂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還配得上這么多的贊美之詞么?
朱祁鐮欣賞著蘇晨等人那不斷變幻的臉色,微笑著沒有說話。
“皇上,末將...末將能不能看看這個行軍方案,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蘇晨說道。
他實在是不相信,一個從來也沒有行軍經(jīng)驗的人,能夠做出什么像樣的方案出來。
朱祁鐮微微點了點頭。于謙將手里的方案,遞給了蘇晨。
蘇晨接過來,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漸漸的,他的臉上也是浮現(xiàn)出驚訝的神色!肮距健币宦,蘇晨咽了一口唾沫。
然后,他不做一聲,默默的把方案遞給了身邊的石亨。
然后,石亨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御書房里,有一種尷尬的氣氛,漸漸的彌漫起來。
朱祁鐮知道,蘇晨幾個老將已經(jīng)被陳北征服,也就不再多說,免得讓這幾個家伙更加尷尬。
“朕的原則,一向都是用人不疑!敝炱铉牽粗矍肮е(jǐn)?shù)年惐,平靜的說道。
“以后,這所有的行軍事宜,就交給你了!
陳北立即躬身幾乎九十度,朗聲說道:“末將一定盡力而為,絕對不會讓皇上失望!”
朱祁鐮輕輕的點了點頭。
頓了一頓,陳北又繼續(xù)說道:“皇上,末將還有一事請求!
“說!敝炱畹卣f道。
陳北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末將想要跟皇上要權(quán)!”
旁邊的于謙、蘇晨等人一聽陳北這句話,不由得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家伙,竟然敢跟皇上要權(quán)!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皇上的權(quán)利,那是說給就給的么?恐怕大明立國一來,還沒有人敢跟公然跟皇上這樣說話!
陳北啊陳北,你是不是看到皇上賞識你,就尾巴翹上天了,竟然敢跟皇上要權(quán)?!
你自己找死不要緊,可不要把我們給拖下水啊。
要是真的惹皇上生氣了,連累到我們受池魚之殃,老子剁了你全家!
朱祁鐮反應(yīng)則是很平淡,淡淡的問道:“你要什么權(quán)?”
注意到語氣、蘇晨等人的反應(yīng),陳北也是相當(dāng)?shù)木o張,但是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繼續(xù)說下去:“正如剛才諸位將軍所言,末將初來乍到,還只是個新手,正是人微言輕!
“而軍中多是百戰(zhàn)沙場的老將,勞苦功高......末將只怕,有些人不服末將調(diào)遣!
“所以,末將斗膽,想要跟皇上要權(quán)。但凡軍中有不服調(diào)遣者,末將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
“大膽陳北!”
不等陳北說話,蘇晨便是一聲怒斥,“先斬后奏之權(quán)非同小可,那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么?”
石亨也是怒道:“就是!擁有了先斬后奏之權(quán),那就等于是在軍中你就可以生殺予奪,是不是你看誰不順眼就可以一刀砍了?”
沈飛也是說道:“你已經(jīng)是行軍總管了,有誰會不服調(diào)遣?何必又要跟皇上要先斬后奏之權(quán)?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只有于謙一人,默不作聲!盎噬稀标惐边想要再解釋。朱祁鐮卻是一抬手,阻止陳北說下去。
然后,朱祁鐮拿起倚靠在龍椅旁邊的一把寶劍,隨手就扔給了陳北。
“這是朕的隨身寶劍,你帶在身邊!敝炱铉牭恼f道,“若是真的出現(xiàn)你說的不服調(diào)遣的情況,你就盡管把他殺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