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站在東宮庭院中，手中捏著一封剛收到的信箋。秋風(fēng)卷著落葉在他腳邊打轉(zhuǎn)，他卻渾然不覺。
“懷公要回來了？“朱佑樘從廊下快步走來，眼中閃著希冀的光。
王云將信箋遞給太子：“奶奶剛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已經(jīng)過了保定府，最遲三日便能抵京�！�
朱佑樘接過信箋時，手指微微發(fā)抖。王云注意到太子的指甲縫里還沾著墨跡——想必又是熬夜讀書，這小子也太勤奮了，自小勤敏好學(xué)，到現(xiàn)在經(jīng)常受邀講學(xué)，將來一定是個有作為的好皇帝。王云禁不住腦袋蹦出這些念頭，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有懷恩在，那些宵小總會收斂些�！爸煊娱梯p聲道，像是自言自語。
王云望向?qū)m墻外的天空。懷恩——這位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是宮中少數(shù)幾個敢直面萬貞兒的大珰。更重要的是，他是先帝欽定的顧命太監(jiān)，在朝中威望極高。
“阿天，“王云壓低聲音，“我總覺得懷公這次離京有些蹊蹺。我懷疑是萬貞兒在暗中搞鬼…“
話未說完，朱佑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阿云，慎言�！疤拥难凵耧h向墻角那片看似無人的陰影，“有些話，等懷公回來再說�！�
王云會意，轉(zhuǎn)而笑道：“說起來，懷公說是去拜訪老友？不知是哪位高人，能讓他專程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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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喜宮內(nèi)，萬貞兒將手中的青瓷茶盞狠狠摔在地上。
“那個老不死的要回來了？“她尖利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珠兒！去把萬安他們給我叫來！立刻！馬上！“
珠兒低眉順目地應(yīng)了聲“是“，快步退出殿外。她走路時裙裾紋絲不動，腳步輕得如同貓兒。轉(zhuǎn)過回廊，她招手喚來一個小太監(jiān)，低聲吩咐幾句，那小太監(jiān)便飛快地跑開了。
不到半個時辰，萬安、梁芳、萬通、尚銘和繼曉陸續(xù)來到安喜宮。萬貞兒斜倚在貴妃榻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都聽說了吧？“她冷冷道，“懷恩那個老東西要回來了�！�
梁芳第一個湊上前，諂笑道：“娘娘何必憂心？不過是個老太監(jiān)罷了�；噬先缃褡顚櫺诺目墒悄�。“他說著，綠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觀察萬貞兒的表情。
萬貞兒冷哼一聲：“你懂什么！那老東西是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在朝中門生故舊遍地。他一回來，那些墻頭草又要開始搖擺了！“
萬安捋著花白胡須，笑瞇瞇地說：“姨娘莫急�！八@聲“姨娘“叫得無比自然，仿佛萬貞兒當(dāng)真比他年長似的，“懷恩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內(nèi)臣。侄兒身為首輔，有的是法子讓他有勁使不出。“
萬通挺著肥碩的肚子，粗聲粗氣道：“姐姐放心！我讓錦衣衛(wèi)日夜盯著他，保準(zhǔn)他放個屁都逃不過咱們的眼睛！“他說著拍了拍腰間繡春刀，刀鞘上的寶石晃得人眼花。
尚銘站在角落，始終面帶微笑，一言不發(fā)。繼曉則閉目養(yǎng)神，手中佛珠緩緩轉(zhuǎn)動，仿佛對這場討論毫無興趣。
萬貞兒掃視眾人，目光最后落在繼曉身上：“國師有何高見？“
繼曉緩緩睜眼，眼中似有紅光流轉(zhuǎn)：“阿彌陀佛...區(qū)區(qū)一個老太監(jiān)，何足掛齒？貧僧派左右護(hù)法帶人在他返京路上設(shè)伏便是。保管他...“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回不了京�！�
萬貞兒眼睛一亮：“當(dāng)真？“
梁芳拍手笑道：“妙�。鴰煶鍪�，必定馬到功成！“
萬安也連連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只有尚銘眼中閃過一絲譏誚。他太清楚一個大宗師意味著什么了——那可不是隨便派幾個殺手就能解決的角色。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低頭，掩飾嘴角的冷笑。
萬通撓了撓頭：“要不要我也派幾個錦衣衛(wèi)的好手去幫忙？“
繼曉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不必。萬統(tǒng)領(lǐng)的好手...還是留著看家護(hù)院吧�！�
萬通漲紅了臉，正要發(fā)作，萬貞兒一個眼神將他制止：“那就全仰仗國師了�！�
眾人又商議了些瑣事，便各自告退。尚銘走在最后，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萬貞兒正湊在繼曉耳邊說著什么。
尚銘無聲地冷笑一下，輕輕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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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王云站在南三所的院子里，望著漸漸西沉的太陽。懷恩要回來了，這無疑是件好事。但他總覺得，這京城上空的風(fēng)云，似乎正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
“阿云！“朱佑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快來看！奶奶差老嬤嬤送來的密信！“
王云轉(zhuǎn)身，看到太子手中揮舞著一封火漆封緘的信函。他快步上前，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信是周太后親筆所寫，只有短短一行字：
“懷恩遇襲，生死未卜。“
“懷公遇襲？！“
王云手中的信紙簌簌作響，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夕陽的余暉將信箋上的字跡映得如同血書。
朱佑樘面色煞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王云注意到太子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了掌心，滲出絲絲血跡。
“不可能...“王云喃喃自語，“懷公是大宗師，尋常刺客怎么可能...“
他突然轉(zhuǎn)身，大步向南三所外走去。
“阿云！“朱佑樘急忙追上，“你要去哪？“
“找老韋。“王云頭也不回，聲音低沉得可怕，“現(xiàn)在就去查探。“
朱佑樘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宮門快落鑰了！再說，若真是萬黨所為，此刻宮外必定危機(jī)四伏！“
王云猛地轉(zhuǎn)身，眼中燃燒著朱佑樘從未見過的怒火：“正因為如此，才更要立刻行動！若懷公還活著，每一刻都關(guān)乎生死！“
兩人對視片刻，朱佑樘終于松開手：“帶上我的令牌，從玄武門走。守門的趙千戶是我的人�！�
王云重重點頭，剛要離開，又聽朱佑樘低聲道：“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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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喜宮內(nèi)，萬貞兒正對著銅鏡梳妝。珠兒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來，低聲道：“娘娘，國師派人來報，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
萬貞兒手中的玉梳一頓：“死了？“
“說是重傷墜崖，尸骨無存�！爸閮旱穆曇舾土耍暗�...尚未找到尸體。“
萬貞兒冷笑一聲，將玉梳重重拍在妝臺上：“那就是沒死！告訴繼曉，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珠兒剛要退下，萬貞兒又叫住她：“等等。王云和太子那邊有什么動靜？“
“剛收到消息，王云急匆匆出了宮，像是往西廠方向去了�！�
萬貞兒瞇起眼睛：“果然沉不住氣了�！八妓髌蹋蝗宦冻鲫幚涞男θ�，“去告訴梁芳，讓他派人'幫幫'王云...記得，要做得像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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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衙門內(nèi)，韋瑛正在審閱密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他頭也不抬：“老云，這么晚...“
話未說完，王云已經(jīng)沖到他面前，將太后的密信拍在案上：“懷公遇襲了！“
韋瑛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快速掃了一眼信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今日午后，保定府附近�！巴踉普Z速飛快，“我要立刻出城查探�！�
韋瑛眉頭緊鎖：“太危險了。若真是萬黨所為，此刻城外必是龍?zhí)痘⒀��！?br> “所以我才來找你。“王云直視韋瑛，“老韋，我需要你的幫助�！�
兩人對視片刻，韋瑛突然轉(zhuǎn)身走向兵器架：“等我換身衣服�！�
不到一刻鐘，兩人便騎著快馬沖出西廠。夜色如墨，只有零星幾盞燈籠照亮街道。王云的心跳如擂鼓，耳邊不斷回響著朱佑樘的叮囑——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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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錦衣衛(wèi)衙門內(nèi)，萬通正摟著兩個歌姬飲酒作樂。一個小旗急匆匆跑進(jìn)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萬通醉醺醺地?fù)]手：“管他呢！王云愛去哪去哪，關(guān)老子屁事！“
小旗猶豫道：“可是貴妃娘娘吩咐...“
“滾！“萬通一腳踹翻案幾，“老子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不是她萬貞兒的看門狗！“
歌姬們嚇得瑟瑟發(fā)抖，那小旗連忙退下。萬通又灌了一大口酒，醉眼朦朧中，似乎看到墻角有黑影一閃而過。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時，那里空空如也。
“見鬼...“他嘟囔著，又去摸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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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密室內(nèi)，尚銘正在泡茶。聽完屬下的匯報，他微微一笑：“告訴下面的人，今晚都給我安分點。王云出城的事，我們東廠...不知道�！�
待屬下退下，尚銘端起茶杯，對著燭光欣賞茶湯的顏色：“繼曉啊繼曉...你以為殺個大宗師，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他突然將茶水潑在地上，冷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國師的位子，還能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