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王倫府中。
府中的仆人正忙得團團轉(zhuǎn),王倫一家正在準備答謝宴,招待這次誅妖的英雄。
此時,王云正在母親房中陪她聊天,鄭秀自見到王云平安歸來,病早好了大半,她愛憐地抱著兒子,母子倆有說不盡的話般。
府里西側(cè)是顏章的房間,長大后,顏章便極少在這里居住,多數(shù)住在竹林小屋。
顏章被救后,便又住了進來方便照顧。
綠蘿正在喂顏章喝湯藥,聞到濃濃中藥味道,顏章直皺眉頭,“能不能不喝?”
“不能~”綠蘿冷冷道。
顏章唉聲嘆氣,奪過綠蘿手中的碗,一口氣“咕嚕~”“咕!北愫裙饬藴,喝完后,伸出舌頭,大叫“好苦~好苦~”,神情滑稽。
綠蘿滿意地笑了笑,拿出手絹幫他擦拭嘴角處的藥汁,“這便乖了,敢不喝,看我怎么收拾你!
顏章趁機拉住她的手,“嗯~不如現(xiàn)在就收拾我吧。”說罷,便欲抱過佳人。
綠蘿臉上緋紅,嗔道:“自從我上次跟你表白后,你便這樣老不正經(jīng),腿都沒了,還這么不收斂!
話一出口,綠蘿便知不妥,她滿懷歉意地看向顏章。
豈知顏章卻是神色輕松,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斷了更好,你不是說我仗著輕功好,老是欺負你嗎?現(xiàn)在好了,你不用追著我跑了,我們天天就這樣一起,豈不更好?”
顏章生性灑脫,斷腿醒來后,見眾人都愁容滿面,自己還常常寬慰起別人來,大家見他沒有因為斷腿而自暴自棄,也才慢慢解開心結(jié)。
綠蘿噗哧一笑,依偎著他的懷里,“是啊,只要活著能在一起,便是最好!”
時至傍晚。
客人來齊,分座于一張大圓桌。
王倫請汪直和道通坐在尊位,三人推讓一番,最后王倫以主人身份坐了,汪直則和道通分坐在他的兩側(cè),其他人就沒那么講究,都三三兩兩地坐了下來。
紹興醉雞、油炸鱭魚、花雕醉蝦、西施豆腐、南肉.文武筍、瓊漿綠豆糕、一品老鴨湯各式紹興精美菜肴和紹興好酒陸陸續(xù)續(xù)上桌。
岑月為了照顧道通飲食,還多添了幾道素菜。
王倫作為主人,率先舉杯,說道:“各位英雄,此次能誅殺妖女,救回我的孫兒和徒弟,老夫一家感激不盡,來,請共飲此杯,老夫先干為敬。”
能喝酒的都紛紛拿起酒杯,不能喝酒的就以茶代酒,全都一飲而盡。
首杯過后,眾人互相敬酒,歡聲笑語,氣氛開心熱鬧。
顏章坐在一竹制輪椅上,是王倫為他精心制作的,方便他的出入走動。
顏章也想喝酒,無奈傷勢還未完全痊愈,綠蘿一直在虎視眈眈,這可真要了他的命啊!
顏章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酒壺直咽口水,王云正好坐在他的身側(cè),看到了他的窘?jīng)r,笑得合不攏嘴。
酒過三巡,王倫也有些酒意,說道:“諸位英雄,此間有股肱大臣,亦有禪門高僧,老夫不才,斗膽獻丑,即興賦詞一首,如何?”
汪直文武雙全,對大儒王倫的才名早就有所耳聞,此前又見識了他的竹林的精妙,當下就欣然贊成,點頭道:“恭聽竹軒先生大作!”
道通精修禪道,文禪本就同理,講究悟性與天份,也欣然點頭道:“竹軒先生請!”
眾人見有詩詞可聽,都安靜了下來,齊齊看向了王倫。
王倫捋捋長須,略一思索,便吟誦道:“人生縱得千回醉,問幾人能夠,往返由心。獨立池臺,倚欄遠目遙岑。倒著頭巾山公去,?罩,風拂衣襟。莫停杯,再飲三巡,何必沉吟!
詞甫吟罷,眾人皆靜靜地在心中默念那幾句詩詞,當念到‘倚欄遠目遙岑’一句時,眾人都不由地笑了,看向了岑月,岑月則大大方方地向眾人報以微笑。
王云從小便跟在王倫身邊聽其吟誦,耳濡目染之下,對詩詞歌賦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當即拍手叫好,“爺爺,您這首詞可比之前的都要好,小云很喜歡!
眾人也都紛紛點頭,相繼爆發(fā)出各種贊嘆聲。
汪直尤為欣賞,贊道:“竹軒先生真不愧是當代大儒,這詞意境深遠、氣度恢宏,既抒情又精妙,尤其那句‘往返由心’,更是直擊人心,汪某佩服!”
道通也贊嘆道:“武道有宗師,文道亦是如此,單看這詩詞造詣已可至宗師級水準了,竹軒先生當可算得當代文壇的泰山北斗!
王倫聽到眾人的贊美,捋捋長須,很是開心,對自己的這首即興詩詞也甚是滿意。
“哎~諸位謬贊了,謬贊了!華兒,宴席后幫為父將此詞編入我的《竹軒稿》中,呵呵,呵呵!”
“是,父親。”王華欣然應(yīng)諾。
眾人興致正濃,岑月趁機說道:“此間妖女已然伏誅,可我孫兒他們身上的禁制可不知如何處置,當下也確是愁人,汪督主見多識廣,可知有無解救之法?”
岑月也是后來了解到汪直何以知曉妖女會自爆,他跟妖人李子龍有過交集,對黑眚魔宗了解頗深,說不定會有解救之法,遂借著宴席便問了出來。
汪直卻搖搖頭道:“老夫人,非是汪直有意隱瞞,當年李子龍被誅,我也下令搜過他的住所,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價值的物什!
“當日我皇修書讓朝.鮮燕山君誅滅妖女宗門,據(jù)回報,燕山君為了保住權(quán)位,直將整個黑眚魔宗都鏟除殆盡,想也不會有什么線索留下,唉~~”
眾人聞言都露出了失望神色,嘆息不已。
鄭秀疼愛兒子,更是心中難受,將兒子緊緊摟住,生怕會失去他一般。
王云也緊貼近母親懷里,他試試又去探索那條黑眚,自被種入后,他會感應(yīng)到那條黑眚始終縈繞在其心脈周圍。
他也問過顏章和綠蘿,兩人都說自種入禁制以來,從沒有感應(yīng)過什么黑眚,看來只有他能感應(yīng)到,不過這幾日似乎黑眚形態(tài)愈來愈弱,不知是何原因?
突然,王云整個人都蹦了起來,雙手不斷摸索身體,失聲道:“黑眚不見了,黑眚不見了!
眾人看著他的怪異舉動,以為他害怕過度,失了心瘋。
道通沖了過去,拿起王云的手,真氣進入王云體內(nèi)探查情況,只聽他“咦”了一聲,說道:“奇哉怪也!奇哉怪也!”又拿起顏章的手,同樣施法,只見他的神色越來越興奮。
他放下了顏章的手,看向了綠蘿,說道:“女施主莫介意,可否讓老衲探探你體內(nèi)情況?”
綠蘿聞言,笑了笑,便也把手遞了過去,道通握住片刻后放開,喜形于色,“呵呵,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你們的禁制都解除了!
道通是宗師級高手,早在搶救顏章性命時便用真氣探到他體內(nèi)的黑眚,當時便想合四人的內(nèi)力將那黑眚消除,可那黑眚似是活的一般,還會潛藏隱伏,任道通如何運氣追蹤,它都像是一條活蛇,在萬千經(jīng)脈里亂竄,道通怕惹急了它,會適得其反,便只能作罷,只是不知當下為什么會突然消失?
眾人都不可置信,以為是道通和王云合伙安慰大家的把戲,但想想道通的為人,又不太可能。
綠蘿更是懷疑,她自小便被種入禁制,也試過很多方法,找遍了所有名醫(yī),都沒有解救之法,何以會突然就解除了?
眾人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王云記憶力超群,腦中在不斷回溯誅妖女時的種種細節(jié),當回溯到下雨那段時,他思維停了下來,鼻子作了一個吸氣的動作。
他猛然一驚,開心地笑道:“我懂了,我明白了,呦呵~”
遂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解鈴還須系鈴人,要解除妖女的禁制當然還得是妖女本身才行,當時妖女自爆時掉落的尸血隨著雨水進入到眾人的口鼻,妖女的血就是解藥。
張綠水可能至死也想不到,自己的引體自爆非但沒有殺死他們,反而救了他們,當真是弄巧成拙。
眾人這才放下心頭大石,都歡喜不已。
汪直向韋瑛行個眼色,準備告辭回去歇息,兩人一直住在王倫家不遠的客棧,西廠精銳則在紹興城外駐扎。
眾人送至門口,汪直突然轉(zhuǎn)身向王云說道:“別忘了我們的君子約定,后天便是約定日子了!
王云惱怒地看了汪直一眼,怪他此時把事情說了出來,破壞了大家的好心情。
汪直當作沒看到一般,徑直和韋瑛離去。
眾人都疑惑兩人有什么約定,都向王云投去了目光。
王云無奈嘆道:“你們別忘了汪直其實和張綠水一樣,都是沖著經(jīng)書來的,當日大戰(zhàn)后,我已看出汪直的心思,張綠水一死,他便會來打經(jīng)書的主意,不過仍是很感激他救了顏章叔叔,所以就在你們都忙于照顧顏章叔叔時,跟他私下定了約定,答應(yīng)隨他一起回京見皇帝!
“什么?”眾人失聲喊道。
道通急道:“就算見皇帝也是我去,怎么要為難你一個小小孩童?難怪我說大戰(zhàn)后,汪直一直沒有任何反應(yīng),原是你早已跟他有了約定!
王云笑了笑道:“我跟他說道通師傅是出家之人,不便再理凡俗之事,師傅此前有殺軍之罪,為了救我跟顏章叔叔,泄露了來歷行蹤,如真要治罪,便難逃追責,而我是新一代的藏書人,又沒有出家,自然是當仁不讓進宮為皇帝效命,安皇帝的心,汪直也立了大功,不然,汪直豈會如此善待我們。”
眾人聞言都沒有再言語,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汪直的大軍還在城外駐扎,懷玉有罪,一大家子人,能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