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父親有罪,在按照律法處置過后,朝堂之上的風(fēng)波反而愈發(fā)洶涌。
楚天堯十分不解。
“陛下,太后召見!
公公快步從外面走來,低聲提醒道。
他知曉皇上現(xiàn)在心情不好,躬身低頭,不敢有半點懈怠。
“朕知道了,隨后便去!
楚天堯拿著手中的書,半個字也沒看進(jìn)去。
他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但無論是朝局的變化,還是太后的態(tài)度,都在暗暗提醒他,他的做法不對。
到底哪里不對?
又沉思了一會兒后,他才起身往太后宮里去。
太后一見他,便嘆了口氣朝他招手。
“皇兒,哀家有些話要同你說!
她說完,楚天堯便老老實實應(yīng)聲,坐到她身邊去了。
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也都識趣,將茶水奉上后便全都退了出去。
“母親是要說朕處置了李大人的事情嗎?母親也覺得朕做錯了?”
“你告訴哀家,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楚天堯沒想到太后會突然反問,微微一愣:“朕以為,以律法為準(zhǔn),違背律法者便是錯,順應(yīng)律法著便為對!
太后搖頭:“律法也是人寫的,可人無完人,只要是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就沒有絕對的對錯。律法是你的參考,但你不能如此依賴它。”
她言辭懇切,“你要有你自己的判斷,只有這樣才是成為明君的第一步!
楚天堯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不,孩兒不懂。從小父皇便告誡孩兒,一定要賞罰分明,有了功勞的人就應(yīng)該獎賞,觸犯律法的人就該受罰!
他握緊拳頭,“李大人罪證確鑿,孩兒依照律法懲處了他,并沒有什么私心,為什么這樣也不對?”
太后嘆了口氣,耐心勸說:“你是皇帝,眼睛不能只看到眼前這一件事情。懲治作惡之人的確應(yīng)該,可處置過后呢?你想過嗎?”
“不過是少了個官員,遲早會有人頂替他的位置,這有什么!
“你當(dāng)真這樣覺得嗎?那為何如今朝堂之上,梁氏氣焰如此旺盛?難道他就有什么大功勞嗎?為何在李氏一族沒落之前,他并非如此?”
“……”
楚天堯不說話了。
他心底隱隱有一個答案,可就是看不清楚,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為什么你的明君考級一直停在八級,幾年過去也不見長進(jìn)嗎?就是因為你的目光不夠長遠(yuǎn),為人也過于信奉非黑即白。即便你將書讀到透徹,也只能止步于此!
太后拍拍他的肩膀,“哀家相信你能做好皇帝的職責(zé),但顯然現(xiàn)在還沒有做到;厝⒚骶謨猿瓕懸话俦楣┓铎籼,仔細(xì)想想朝局該如何穩(wěn)定下來!
楚天堯認(rèn)了罰,但仍舊想不明白。
從前按照律法辦事,從未有誤,可現(xiàn)在偏偏就是出了問題。
他一路往御花園去,下意識走到了自己平日里常待的亭子。
“來人,取些酒來,越快越好!
他扶著額頭,閉眼嘆氣,感覺原本每日讀書只為了考取明君九級甚至十級,目標(biāo)十分明確,然而現(xiàn)在卻開始變得迷茫。
難道到了明君十級就真的是明君了嗎?書上除了道德和民生,似乎并沒有寫朝堂上的事情。
他能做的,就是依照從前父皇所傳授的經(jīng)驗行事,可現(xiàn)在這么做了,卻突然被人說是錯的。
這是為什么?
拿到酒后,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杯又一杯。
一邊的公公有些著急:“陛下,這么喝酒可是要傷身了。”
“朕難得想要醉一次,你就這么不想讓朕舒心嗎?”
楚天堯手中沒停,似乎不喝醉就不肯罷休一般。
公公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要是真讓皇上喝醉了,等他醒來就算不怪罪自己,太后也不會放過他。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他眼尖看到了不遠(yuǎn)處手中拿著食盒的莊夕瑤,頓時眼睛一亮。
“陛下,莊貴人來了!
德妃受罰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歡,莊夕瑤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想著親手做些吃食送過去,讓她好好開心一下。
可剛走到御花園,便被公公攔住了。
“還請莊貴人好心救救奴才!”
他直接噗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面露哀求。
莊夕瑤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發(fā)出了疑惑的聲音。
“?”
這可是鵝卵石地面!這么一下跪下去膝蓋都該碎了吧?!
公公的確疼得齜牙咧嘴的,但比起這點疼來說,還是掉腦袋更可怕。
“陛下心情不悅,此時正門頭喝酒呢,還說一定要喝醉才行!要是真的喝醉了,傷了龍體,叫太后娘娘知曉了,奴才一定會被打死的!”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比哭喪還嚇人,“求求貴人幫幫忙吧,勸一勸陛下,讓他少喝點!”
“可是我正要去找德妃娘娘呢……”
莊夕瑤面露難色,“要不然你先勸著點,我把東西送到德妃娘娘那邊就趕過來,怎么樣?”
“不要啊,陛下已經(jīng)喝了不少了,可等不得了!要是再等貴人回來,奴才可就要等著貴人收尸了!”
“這么嚇人?那要是我也勸不動呢?”
聽到她有松口的意思,公公立馬答道:“貴人放心,陛下現(xiàn)在正等著您過去呢,只要去了就有辦法,陛下肯定會聽貴人的!”
不等莊夕瑤開口,公公便已經(jīng)起身拉著她往亭子里去。
莊夕瑤有些無奈,只好跟著他過去,隨后在心底默念: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陛下,陛下,莊貴人來看您了。”
終于將她帶到了皇上面前后,公公才喜笑顏開。
莊夕瑤老實行禮過后,直接問道:“陛下為何一人在此喝悶酒?而且連個菜也沒有。”
她跟德妃約好的一會見面,可不能在這耽誤太久時間。
聽到她的聲音,楚天堯拿起酒杯的手頓了頓,又轉(zhuǎn)眼看到了她手里的吃食,臉上終于顯現(xiàn)出一絲笑意。
“所以愛妃是擔(dān)心朕,所以特意來給朕送吃食來了?”
莊夕瑤僵住了。
她頭一次明白,什么叫致命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