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爺回身就是一巴掌甩回去,“閉嘴!”
他發(fā)現(xiàn)陳洪行動無礙,衣衫整齊,顯然并未受過嚴刑拷打,但此刻卻敢站在他們面前來,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夏景昀嘲諷般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對陳洪道:“陳洪,將內(nèi)情都說出來吧!”
“是!”
陳洪畢恭畢敬地點頭,然后開口講述了事情的情況。
緩緩說完,洪老爺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他沒想到,陳洪居然真的和盤托出了一切。
這可是他精挑細選的死忠,他還有對方的妻兒在手,對方怎么敢這么毫無保留地說出了所有的真相。
他強撐著道:“血口噴人!陳洪,枉老夫當年對你那般友善,你竟然做出這等諂媚陷害之事!你......你不當人子!”
陳洪冷哼一聲,“老爺,聽我一句勸,別跟建寧侯作對!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夏景昀輕輕一笑,“洪善祥!你猜猜我還有沒有更多的證據(jù)?比如你今日腦袋被門夾了,派來州牧府的那個婦人?比如范陽郡中,陳洪的妻兒?”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洪老爺聲音卻已經(jīng)在發(fā)顫,“建寧侯,若有證據(jù)你就拿出來,若沒有,也不用在此惺惺作態(tài)!”
夏景昀笑了笑,將目光看向蔣家家主和張家家主,“洪家是注定要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但你們二位頂多算個從犯,本侯愿意給你們一個從輕發(fā)落的機會,你們要還是不要?”
洪老爺身子一顫,在這一刻,終于反應過來。
張家、蔣家兩位家主的到場,壓根不是建寧侯的什么昏招,而是他的絕殺!
洪老爺連忙開口,語氣之中甚至都帶著幾分哀求,“張兄!蔣兄!”
夏景昀輕聲開口,“當然,你們想帶著你們的家族隨洪家而去,我也絕不攔著!
撲通!
蔣家家主應聲跪下,“建寧侯,老夫有罪,請建寧侯饒命啊!”
眼見蔣家家主跪下,一旁的張家家主立刻跟著跪下,“建寧侯,老夫愿意自首,求您饒命。
洪老爺頹然地閉上雙眼,腦袋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洪府大少感覺著腿間的一股溫熱,平日跋扈的人此刻竟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洪府管家連忙跪下,“建寧侯,侯爺饒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侯爺饒命,饒命!”
一片慌亂的場中,夏景昀安坐在椅子上,在心底悄然松了口氣。
......
片刻過后,洪家上下全族數(shù)百口人,被繩子綁著雙手,被官兵押送著,緩緩走出洪府,走入了圍觀群眾的視線之中。
在瞧見官兵包圍洪府的時候,眾人就猜到了幾分可能,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洪家那可不是什么等閑人家,在雨燕州,那都是數(shù)得上號兒的大族,甚至在一些更厲害的家族因為追隨東方平而慘遭血洗之后,隱隱有可以競爭雨燕州第一家族的能力,這樣的家族,忽然就這么被建寧侯連根拔起了?
明明都已經(jīng)熬過了東方平那場狂風巨浪,居然在這時候翻車了。
看著那曾經(jīng)不可一世,高高在上,萬眾仰望的洪老爺、洪少爺、洪少奶奶、洪小姐們,圍觀群眾在每個人身上都能夠闡發(fā)出無數(shù)的情緒和遐想,議論聲也在人群中悄然響起。
“怎么回事?不是說東方平的事兒已經(jīng)了結(jié)了嗎?”
“誰知道呢,估計是洪家惹到了建寧侯了吧!現(xiàn)在建寧侯就跟咱們雨燕州的土皇帝一樣,殺誰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哎,都說建寧侯文能安邦,靖王武能定國,這兩人在咱們雨燕州,怎么就沒感覺到什么好,光剩下殺殺殺了呢!”
“我覺得洪老爺人挺好的,可惜啊,民不與官斗哦!”
“可不是么,聽說洪老爺為了配合朝廷新政,將土地都清理了,府中奴仆也都遣散了,如此忠心為國,居然換來這等結(jié)局,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們的朝廷,終究是爛到底了!”
“甚至這跟你有沒有罪,都沒關(guān)系,這種大家族真要查,誰沒點問題,關(guān)鍵就看查不查,我看吶,就是站錯隊了,建寧侯也真的是狠啊,直接給人連根拔起了。”
“如此殘暴,豈能長久!我要上書朝廷,彈劾其殘害忠良!揭開他虛偽名聲下的真實面目!”
一個人忽然開口道:“殘害個屁的忠良!你們?nèi)タ纯粗菽粮T口貼著的告示吧!一個個的還在這兒說得頭頭是道的,讓你們懂完了!”
眾人一愣,旋即帶著好奇心跑去了州牧府。
不止州牧府門前,在城中主要的街道口,以及城門口,都貼上了同樣的大幅告示。
上面沒有別的東西,就是兩張紙。
一張謄抄的供狀,是陳洪招認的洪家罪行。
這張供狀歷數(shù)了洪家怎么試圖釋放奴仆,驅(qū)趕佃戶,以制造混亂,在一計不成之后,又是如何唆使死士,屠殺平民,繼而引發(fā)騷亂,試圖阻撓新政的詳細經(jīng)過。
供狀末尾,一個鮮紅的手印,雖然不具備任何的效力,但卻仿佛是在這張供狀背書,帶給所有圍觀之人,直觀的心理沖擊。
而另一張,則是幾行簡短的告示,上面寫著昨夜城外軍營騷亂,三十六人喪生,數(shù)百人受傷,幸賴無當軍奮力維持才平息下來。
末尾加蓋的那個鮮紅大印,同樣仿佛是建寧侯憤怒的具現(xiàn)。
“臥槽!沒曾想洪家竟然做出這等事情,簡直是人神共憤!”
“是啊,平日里看他們還屢有善舉,以為是良善之家,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是這等面目!”
“我還當他們遣散奴仆,是為了響應朝廷新政,為國為民,沒想到竟然暗藏著這等禍心!實在是該殺!”
“居然遣出死士,以殘害無辜百姓的方式阻撓新政!這是何等殘暴,何等無良之人才能做出的行徑!”
“我們方才還說建寧侯的不是,現(xiàn)在看來,還得是建寧侯這等天縱之才,方能瞧破這等惡賊的偽裝,找到其犯罪的線索,將其繩之以法!”
“是啊,建寧侯不愧是無雙國士,不僅妥善安置了這些被趕出來的佃戶奴仆,給了他們新的生活,還將這些奸賊惡賊繩之以法,不愧是我大夏雙璧之一!”
“大夏雙璧之一,另一個是誰?淮安侯么?”
“當然是靖王殿下。∈裁椿窗埠?他也配?”
“不行了,諸位,我要先走一步!”
“誒,兄臺做甚去啊?”
“現(xiàn)在洪家人應該還沒押入大牢,我去找點爛菜葉,甩他們幾下以泄心頭之恨!”
“好辦法!同去同去!”
人群烏泱泱地來,又烏泱泱地離開,就如同烏云的轉(zhuǎn)移。
烏云飄來飄去,暴雨卻下在了洪家眾人的頭頂。
那雨點卻不是水,是臭雞蛋,是爛菜葉,是樸素百姓們出離的憤怒!
當他們的惡行一傳十,十傳百,便是暴雨如注,傾盆而下。
夏景昀遠遠望著這一幕,淡淡一笑,“陳大哥,讓人給其余那幾家傳信吧,告訴他們,我在州牧府中等他們,僅限今日!
陳富貴興奮點頭,沉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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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同樣是雨燕州的豪族,更是此番聯(lián)系暗中反對新政的其中一家。
此刻的家中,家主史仁松和幾個族老坐在堂中,神色緊張又惶恐。
洪家的動靜那么大,同為大族和盟友的他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心里早就慌得一比了。
一陣腳步聲從外面響起,史仁松忍不住站了起來,看著匆匆跑回來的管家急切問道:“怎么樣了?”
前去探知情況的管家開口道:“家主,洪家確定已經(jīng)完了,闔家老小全部被押送進了大牢,其余府上奴仆也都被就地羈押在洪府之中,聽候發(fā)落!
史仁松面色再變,帶著幾分期盼問道:“老百姓呢?他們就沒點反應?沒有說建寧侯暴虐什么的?”
若是民心可用,他們這些地頭蛇不是不可以挾民意以自重,逼得建寧侯見好就收。
“一開始倒是有幾聲,但是建寧侯將那個死士的供狀貼出來了,洪家眾人就開始倒了血霉了,老百姓們什么臭雞蛋爛菜葉都砸來了,洪家好些姨太太和小姐受不了這羞辱,直接當場就暈了過去。”
聽到這兒,在場眾人都齊齊變色。
還不等他們說話,門房就又匆匆而來,“老爺,有人求見,說是奉建寧侯之命!”
史仁松一聽建寧侯這三個字,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當即滿頭大汗。
“家主,不可怠慢!”
還是有族老多少還殘存著點理智,開口提醒道。
史仁松一想,連連點頭,“對對對!快快請進來。”
很快,一個一身勁裝的漢子走入了場中,朝著眾人一抱拳,“建寧侯命小人傳信,此番除洪家外,其余各家只要自首,便只誅首惡,余者概不追究,若今夜亥時過后,依舊未去州牧府投案自首,則視同洪家之罪一并處置!過時不候,望諸位好自為之!”
說完轉(zhuǎn)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房中,一片長久的寂靜。
片刻之后,一個族老起身,看著史仁松,“家主,這建寧侯的使者怎么到我們府上來了,可是你犯了什么事嗎?”
史仁松疑惑抬頭,怎么來我們府上,你不清楚嗎?犯了什么事情,難道你們不知......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血色盡退。
他們不是不知道,他們是要裝作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完成自己與史家的切割。
不知道,那些罪過就到不了他們的頭上。
建寧侯只用了簡單的一句話,他這個家主,就淪為了族中的棄子。
而隨著那個族老的話,其余族老也慢慢反應過來,陸續(xù)開口表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