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珍贊有心討好顧留白,諂媚道,“綠眸大人,這批銅錢我們都仔細查驗過了,仿造的水平極高,面上看不太出來,但是用鋒利的刀刃切開來之后,里面是看得出來的。”
顧留白也不做聲,左手微動,他右手捏起的一枚銅錢就已經(jīng)分成兩片。
“這?”
這群吐蕃人的眼神越發(fā)敬畏,他們這么多人,竟無一人看清顧留白是怎么切開這一個銅錢的。
顧留白看著被切開兩半的銅錢,果然額珍贊說得不錯,這私鑄錢的芯子里面有一層黑黑的,看上去就是一層鉛。
額珍贊又道,“綠眸大人,這私錢鑄造得極有水準,它也用了銅,雖說就用了一點,但外面看上去差不多,尤其那葉軍師用了點油泥做舊的一批,當真是用的時候沒人看得出來是假的。我們給他們的雖然都是我們從吐蕃帶來的真正珍寶,都是珍珠、金子、寶石,但他們除了許諾我們的那些東西之外,該給的銅子一個都不少,其實若不是他事先和我們說了這是私鑄幣,我們也不知道是假的。”
顧留白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換了多少這種私鑄錢?”
額珍贊知不無言,“換了十萬貫,先給了我們六萬貫,還有四萬貫說是半年后再給。”
周二牛聽得直吐舌頭。
他家中總共才二十來貫余錢,結果這人一開口,就說出個萬字。
顧留白眉頭不自覺的皺起,“這六萬貫都已經(jīng)送到你們這了?”
額珍贊看了一眼聶巖錯,聶巖錯直接伸手點了點一間貼著山壁的精舍,道:“那精舍內(nèi)里有個庫房,儲存吃食和清水所用,現(xiàn)在那六萬貫私鑄錢就堆在里面!
顧留白認真道,“你們知不知道葉鳳闕他們這私鑄錢的工坊在哪?”
聶巖錯看了顧留白一眼。
若是換了別人,只問話不講條件,他早就沒耐心了,但他心中才剛有一絲不耐,只是看了顧留白一眼,他便莫名的心生畏懼,那剛剛生出的一絲不耐煩頓時化為烏有。
他猜出顧留白想要知道什么,道,“我們并不知曉,但聽葉軍師的語氣,這工坊規(guī)模不小,一個月能鑄上萬貫銅錢!
顧留白想了想,道:“此事連盛英都不知道?”
“盛英?”聶巖錯道,“扶風郡的這個將領我們沒有接觸過,我們前前后后都是和葉軍師聯(lián)絡。”
顧留白點了點頭,道,“借你們兵馬和給你們地方是怎么說的?”
聶巖錯精神一振,道:“葉軍師說會和大食國師鐵流真談妥,大食和高麗會各借兩千兵馬給我們,到時候他會幫我們將粟特族人的地盤打下來,然后我們和大食聯(lián)盟!
顧留白這下倒是心中一松,笑了笑,道,“那你們這兵馬和地盤已經(jīng)沒了!
這群吐蕃人頓時一愣,不知道顧留白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顧留白平靜道,“鐵流真的確是來了扶風郡,但他沒和葉鳳闕他們聯(lián)手,而是和我聯(lián)手了,現(xiàn)在他就在這片精舍后面的那處山頂,萬一你們從那邊逃,他就幫我在那堵你們呢!
聶巖錯等人頓時傻眼。
“除了這些換得的私鑄錢,你們身上還有多少財物?”顧留白平靜道,“我也會和葉鳳闕一樣,想個和你們做生意的法子。錢財、地盤,不讓你們吃虧!
聶巖錯也知道這綠眸在冥柏坡的名聲,他定了定神,道:“還有相當于十幾萬貫大唐通寶的財物!
顧留白略一沉吟,道:“我得知道你們到底打什么主意,你們是一定要打回吐蕃去,把贊卓趕下王位,還是有塊地方好吃好喝呆著就覺得挺好?”
聶巖錯等人聽他說得如此實誠,頓時都眼睛一亮,聶巖錯也實話實說道,“現(xiàn)在別說難有幾萬兵馬,哪怕有了幾萬兵馬,回去掀翻贊卓也不太現(xiàn)實,說實話哪怕是你們大唐的軍隊,到我們吐蕃去作戰(zhàn)也只有平時幾成戰(zhàn)力,而且打仗這種事情也并非誰兵強馬壯就一定贏的。說實話我倒是覺得像你們的節(jié)度使就不錯,手中又有兵馬,在一個地方又說了算。”
顧留白聽得忍不住發(fā)笑,道:“你們想混個節(jié)度使當當恐怕是很難,大唐的節(jié)度使可不是買官能買得到的。不過聽你們的意思,不一定是要稱王稱霸,日子過得舒服,不用擔心被人對付,有一塊封地就成?”
聶巖錯點了點頭,道:“不過平時也受不了鳥氣,我們倒是也想過在哪個大城當個土財主,但這一路行來,按我們對大唐的了解,怕是一個小官吏都能找土財主的麻煩。平日里日子雖然過得舒坦,但想著隨便一個官員上門就得點頭哈腰受鳥氣,那還是不成!
顧留白頓時笑了,道:“那這還不簡單?直接在長安某個坊市給你們直接弄一條街,給你們掛個官家尋不得麻煩的身份不就行了?”
聶巖錯等人狐疑的看著顧留白,心里有點不敢相信。
顧留白卻平靜道,“你們難不成不知道我是大唐道首?”
額珍贊一愣,道:“我們知道,只是大唐道首能輕易做到這樣的事情?”
顧留白笑了笑,道:“我延康坊明月行館有個商會,專門和官家合營整改坊市舊街巷,按著我們的做法,你們只要投足夠的錢,買下一條街不是什么難事,除了足夠你們住的宅院之外,那些商鋪的收成你們也能占大頭,如果你們就喜歡地,那讓你們花錢建個道觀,弄塊地也不是什么難事。至于身份,道宗有的是身份。你們?nèi)羰窍勇闊,也可以直接將你們的錢交給明月行館的商會處理,你們就安心當背后的東家等著每年收利錢就是。如果怕我倒了沒人保得住你們,那我想想辦法,讓你們掛在李氏的某個產(chǎn)業(yè)上都成!
頓了頓之后,顧留白看著已經(jīng)歡喜得有點呆住的額珍贊等人,平靜道,“若是還覺得不過癮,也可以設法弄軍功換爵位,你們只要肯出錢,哪怕你們就天天在長安街巷之中喝花酒逛街,我完全可以安排人在關外給你們拉一支私軍,你們這私軍幫你們打軍功!
“這軍功能算得到我們頭上?”聶巖錯都驚了。
顧留白笑了笑,道:“肯出錢還怕弄不到死士?你們這這么多人,弄幾個隨軍,就說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的兒子得了軍功,算不到你們門上?這些東西不懂行的人沒法弄,但我和裴國公來弄,小事一樁。錢少辦不成大事,但錢足夠多,懂行的人來辦事,很容易,你們從吐蕃帶來這么多錢財,押寶在隨時都會敗亡的叛軍頭上,也委實愚蠢了些!
聶巖錯一群人連連點頭,“的確是有些愚蠢,但苦于沒有門路,若是早遇到綠眸大人,那還能和這些人勾搭?”
“我早說我是個生意人!鳖櫫舭椎恼f道,“以后得讓人明白,但凡到大唐想要來做點大生意的,第一時間可以問問我,只要有誠意,雙方都有好處,沒什么不能談的!
蕭真微這時候已經(jīng)在讓周二牛不要客氣,吃讓.英吉安排上來的吃食,他聽到顧留白這么一說,頓時心中一動,知道自己這師侄費這么大力氣招攬這些吐蕃人,倒不是純粹想讓他們合作,乖乖拿出錢財,而是要給今后類似這樣的人打個樣。
“只要你們守大唐的規(guī)矩,不胡來,我保證你們在長安呆得很舒坦,不會受氣,若是真有人找你們麻煩,明月行館也會幫你們出頭。”顧留白看著聶巖錯,道:“如果你們覺得我這個提議還成,就這么說定了?”
“完全可以!”聶巖錯道,“只是綠眸大人,我們換來的這些私鑄錢怎么辦,還有我們其余的財物,是都要交給你處置,還是可以留一部分?”
顧留白笑了笑,道,“你們的財物,可以先留個一半,不過我估計過個一兩年,你們見了收益,會主動多拿出來給明月行會去做生意的。至于這些私鑄錢,先押在我那,不動用,不過我也不算白拿,每年按正常的利息給你們,至于將來這批私鑄錢派了用處,我用它得了多少好處,我會原原本本的結算給你們,如何?”
聶巖錯頓時拍板道,“綠眸大人太客氣了,這批私鑄錢,我們算三成就行,其余七成,算是給綠眸大人的見面禮,從中斡旋的資費!”
顧留白平靜道,“成交!
周二牛忙著吃東西,這吃的東西他倒是覺得這些貴人真懂享受,真的個頂個的好吃,他聽到此處,兀自有些發(fā)懵,這些番邦人如此多的錢財,就直接這樣談妥,要交出來了?
顧留白此時又道,“此處除了你們之外,還有扶風郡叛軍的人么?他們給你們這種火器,又是出自何處,給了你們多少,除此之外,還給了你們別的軍械沒有?”
聶巖錯此時已經(jīng)將顧留白當成親兄弟一般,當下就喊人拿美酒過來,然后一五一十道,“有些奴仆是他們安排的,其中有個人是專門和葉鳳闕他們聯(lián)絡的,知道你是綠眸大人之后,那些人已經(jīng)被我們制住了,綠眸大人你要見他們,我便將他們綁過來。這種火器我們不知道葉鳳闕從哪里得來,但給了我們足有四百枚,除此之外,還有一批弩箭,弩是強弩,箭也是火器,點了引線之后射出,威力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