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被鮮血與火焰銘刻,無人能夠安眠。
方家下五脈,兩門被滅,兩門臣服,還有一門被迫遠走嶺南。
至此,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偌大的嶺南,徐東已然憑借雷霆手腕,掌控了近半壁江山!
整個嶺南的勢力格局,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著徐東事先預料乃至強勢推動的方向重塑。
從第八脈府邸回到禁武監(jiān)時,天色已近黎明。
大樓內(nèi)燈火通明,幸存的人員們強忍著傷痛和疲憊,有的在互相包扎傷口,有的則在盡力修補著破損的門窗和墻體。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氣息。
眾人看到徐東歸來,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投來敬畏與信賴的目光,無聲地點頭致意。
“徐監(jiān)察長,您回來了!壁w寒霜迎上前,“犧牲弟兄們的名單和信息,我已經(jīng)整理好,放在您的辦公桌上了!
徐東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帶傷忙碌的身影,沉聲道:“辛苦你了。我答應過的事情,已經(jīng)做到了。方家主謀,已盡數(shù)伏誅,尸體就在他們各自的府邸當中,你要是想看,可以隨時去看。”
“我對得起…那些為我們戰(zhàn)死的兄弟!
隨后,徐東看向破損的大樓:“這里的修補不著急,可以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緊的,是讓犧牲的弟兄們?nèi)胪翞榘,風光大葬,讓他們走得體面,是我們現(xiàn)在唯一能為他們做的!
聽到這話,趙寒霜鼻子一酸,眼前瞬間又被水汽模糊。
她連忙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沒讓淚水掉下來。
徐東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了幾句,便轉(zhuǎn)身上樓。
他先去查看了王堯的情況,仔細檢查了一遍他的脈象和內(nèi)息,確認他傷勢雖重,但生機穩(wěn)固,正在以良好的速度恢復,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終于徹底落了下來。
幸好王堯自身底子扎實,平日里修煉也從未懈怠,這才能在遭受如此重創(chuàng)后,仍保有強大的恢復力。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窗外已是晨曦微露。
徐東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刻在心底的號碼。
“喂?最近還好嗎?怎么感覺你呼吸這么沉呢,是不是又被哪個狐貍精把魂給勾走了?”電話那頭,傳來了李惠伊帶著笑意的聲音。
與之前相比,此刻身處北境極地、接受師姐調(diào)理的李惠伊,狀態(tài)明顯好了數(shù)倍,聲音清脆活潑,完全聽不出曾經(jīng)身患隱疾的虛弱。
“沒有,哪有什么狐貍精!毙鞏|強壓下心中的波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惠伊,你身體感覺怎么樣?我這邊就快要拿到赤焰火靈蓮了!到時候,我們就不用再分隔兩地,等我回沈城,我們就結(jié)婚!你說到時候我們要幾個孩子好呢?”
他試圖轉(zhuǎn)移話題,來掩蓋此刻內(nèi)心的沉重。
然而,電話那頭的李惠伊何其敏銳,立刻察覺到了徐東聲音的不對勁。
“徐東,你怎么了?”李惠伊的聲音瞬間變得認真,“你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此話一出,瞬間戳破了徐東的外殼。
他只覺得眼眶一陣難以抑制的溫熱,視線微微模糊起來。
這段時間,他真的太累了。
哪怕有很多人也在關(guān)心,可都不能晃動徐東的情緒。
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一切的負重前行,都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是理所應當?shù)摹?br>
可唯獨在聽到媳婦的關(guān)切時,他所有偽裝的堅強,都如同薄紙般被輕易戳破。
接著,徐東沒有再隱瞞,將這段時間發(fā)生在嶺南的種種,都對著電話那頭的李惠伊傾訴了出來。
沒想到,他自己尚且能控制住情緒。
電話那頭的李惠伊,在聽完他的講述后,卻是泣不成聲。
“嗚…我不想你這么累,這么辛苦…”李惠伊的聲音哽咽著,充滿了心疼,“我的身體真的已經(jīng)沒事了,感覺比以前好太多了!沒有那個什么赤焰火靈蓮,也沒關(guān)系的!
這下,反倒是徐東慌了神。
按道理,他媳婦李惠伊向來是外柔內(nèi)剛,性格堅韌無比,這突如其來的崩潰大哭,著實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這個大男人,心思再細,又哪里能完全懂得女孩家細膩曲折的心思?
李惠伊是堅強沒錯,但再堅強的堡壘,也抵擋不住漫長分離的思念與擔憂的侵蝕!
她早已習慣了有徐東在身邊的日子,如今長時間的分別,讓她幾乎是朝思暮想,為他擔驚受怕,連吃飯睡覺都難以安穩(wěn)。
“誰。渴遣皇浅粜鞏|那小子欺負你了?!沒事弟妹,我?guī)湍懔R他!”電話那頭,隱隱傳來了師姐關(guān)棋那標志性的大嗓門。
“不是的,我只是…哎呀真的沒事…”
李惠伊帶著哭腔連忙解釋。
“……”
電話里,隱約傳來師姐不滿的嘟囔和安慰聲,聽得徐東是渾身一激靈,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師姐挽起袖子要找他算賬的模樣。
等到李惠伊的情緒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徐東才柔聲道:“惠伊,我真的沒事,就是有點累,跟你聊聊感覺好多了。跟你說這些,只是想找個人說說心里話而已!
“順便,想讓你幫個忙。幫我聯(lián)系一下程文,給那些犧牲弟兄的家屬們,安排最好的撫恤和補償措施,確保他們后半生生活無憂。這件事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嗯,你放心吧,我會立刻聯(lián)系程文去辦的!崩罨菀敛亮瞬裂蹨I,“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許再拼命了!師姐說,等這邊的事情結(jié)束,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隨后,兩人又互相傾訴了許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放亮,這通跨越千里的電話粥,一直煲到凌晨三點多,才不舍的掛斷。
......
而另一邊的嶺南邊界。
林無極一路默默護送,終是與鐘玲母子進行了最后的道別。
他一直將她們送出了嶺南的地界碑,這才停下了腳步。
最后的時刻,雙方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只是互相凝視著對方,目光中交織著數(shù)十年的愛恨糾葛、無盡的遺憾與無奈的釋然。
仿佛要將對方的模樣,最后一次,深深地刻印在心底。
凝視許久,鐘玲才緊了緊手中林無極塞給她的銀行卡,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攙扶著兒子方銀,一步一頓地,沒入了遠方黎明的薄霧之中,再也沒有回頭。
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便如指間流沙,注定要隨風而去,無法挽留。
這,是林無極心中永恒的痛。
可誰又知道,這何嘗不是鐘玲午夜夢回時,難以愈合的傷疤呢?
但人生路漫長,大家的旅程都還未到終點。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祝福!
“玲兒…保重!”
林無極望著她們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低語了一句。
隨即,他也轉(zhuǎn)身,朝著禁武監(jiān)的方向走去。
過去的,就讓它留在過去吧。
……
幾天時間,匆匆而過。
禁武監(jiān)在眾人的努力下,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或許是下五脈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少了諸多盤剝與欺壓,前來報案求助的普通民眾竟然愈發(fā)減少,治安狀況明顯好轉(zhuǎn)。
這對于趙寒霜等一心為民的禁武監(jiān)成員來說,無疑是一個值得欣慰的好消息。
然而,就在眾人都因為局勢穩(wěn)定而稍感輕松之際,徐東卻常常獨自一人,站在辦公室的窗邊,望著外面,一臉愁容,眉頭緊鎖。
“師傅,你一個人在這里想什么呢?”江雨晴端著一杯熱茶走進來,放在桌上,忍不住關(guān)切地問道。
從早上到現(xiàn)在,她看到師傅一直是這副茶飯不思,神游天外的模樣。
“我沒想什么!毙鞏|收回目光,勉強笑了笑,反問道:“雨晴,你最近有沒有好好修煉?可別偷懶啊!
江雨晴小臉一揚,帶著幾分小得意:“那當然咯!我和元烈?guī)熜挚墒敲刻於荚趯,從來沒有懈怠過!”
“不過他太菜了,每次交手沒幾回合,就嚷嚷著不打了,說我的真氣太凌厲,弄得我好沒意思!
徐東聞言,不由得笑了笑,忽然心中一動,說道:“是嗎?那雨晴,師傅今天陪你過過招,活動活動筋骨,如何?”
“這次,我們不比拳腳招式,只拼真氣掌控與雄厚程度!
江雨晴聞言,嬌軀頓時一顫,“那還是算了吧,師傅!”
她吐了吐舌頭:“比拳腳功夫,我或許還能靠著身法周旋幾招,但只拼真氣您老人家的真氣深如瀚海,浩蕩磅礴,我這點微末道行,哪里是您的對手啊,這不是找虐嘛!”
徐東故意板起臉:“哎呀,少廢話!現(xiàn)在連師傅的命令,你也不聽了是不是?”
“你不答應,那我可去找元烈了,正好檢驗檢驗他最近的進境!
“別!我跟你打還不行嘛!”江雨晴一聽徐東要去找夏元烈,頓時被激起了好勝心,來了斗志。
當即,她深吸一口氣,催動體內(nèi)真氣,一股冰寒而凝練的氣息透體而出,雖然不強,卻異常精純,朝著徐東小心翼翼地橫壓過去。
兩人都極有默契地將真氣控制在小范圍內(nèi),以免波及他人,或者震垮這剛剛修繕不久的禁武監(jiān)大樓。
辦公室內(nèi),頓時被兩股性質(zhì)迥異卻同樣強大的真氣場所充斥,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起來。
兩個小時,轉(zhuǎn)瞬即逝。
江雨晴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香汗淋漓,不停地搖著手,小臉垮了下來:“不行了不行了…師傅,我真的不行了…您太厲害了!”
“您還是饒了我,去找元烈?guī)熜职桑∷げ谌夂,更抗揍!?br>
在這整整兩個小時的真氣對拼中,無論她如何變幻方式,如何催谷真氣,徐東的真氣都如同無邊無際的深邃海洋,永遠比她強上那么一線,穩(wěn)穩(wěn)地壓她一頭,讓她產(chǎn)生一種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逾越的無力感。
這實力差距,簡直是太大了,大得讓她連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的欲望都提不起來。
徐東毫不吝嗇地夸贊道,“你比之前,確實強了很多。真氣更加凝練,運轉(zhuǎn)也更為圓融自如?磥恚愎粵]有偷懶,有在好好地刻苦修煉!
“不過,雨晴,師傅現(xiàn)在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一定要如實回答,說出你最真實的感覺!
江雨晴見師傅如此鄭重,也收起了嬉笑之色,認真地點點頭:“師傅你問吧,我肯定實話實說,絕不隱瞞!
徐東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緩緩問道:“你覺得為師現(xiàn)在的真氣,照比以往如何?”
“是變?nèi)趿耍窟是變強了?亦或是…感覺毫無變化?”
此話一出,江雨晴明顯地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困惑。
她沒想到師傅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她猶豫再三,回答道:“師傅…如果要我說實話的話…”
“您的真氣,總量依舊那兇猛霸道,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
她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在切磋的后半段,您的真氣…不如最開始那么穩(wěn)固和扎實了!
“甚至我隱隱有種感覺,如果我的真氣能再強盛一些,根基能再夯實一些,狀態(tài)能再完美一些。”
“或許真的能在真氣對拼上,跟您一較高下也說不定…”
說完,她有些忐忑地看著徐東,生怕自己的“妄言”會惹師傅不高興。
然而,徐東聽完之后,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復雜神情。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江雨晴的肩膀。
“嗯,你說得很好,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