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書記，組織原則肯定不能違背，但是地方的實際情況同樣也需要尊重…”
姜云山面不改色，表情和語氣都十分平靜。
“如今豐嶺縣有近千億的投資意向要落地，這工作的重要性我覺得大家應(yīng)該都清楚…”
“所以如今的豐嶺縣需要的是熟悉當(dāng)?shù)厍闆r，能真抓實干的干部，而不是坐在辦公室里寫材料搞宏觀規(guī)劃的筆桿子…”
“一旦把不合適的人放下去，只會打亂現(xiàn)在的工作節(jié)奏，影響到豐嶺縣的發(fā)展大局！”
一眾常委臉色都變了。
為了近千億投資的順利落地，姜云山的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這時候，就連方琳看向姜云山的眼神里都帶上了感激。
不提官場上的派系立場，方琳的本意也是希望空缺的縣委常委能夠從本地提拔，這樣也才便于她以后開展工作掌控大局。
而如果按照林長天的安排，那就會多了許多的不確定性。
特別是常委里多了三個唯林長天之命是從的常委，這對方琳來說也絕對不是好事。
“姜云山同志�。 �
林長天的語氣驟然嚴(yán)厲，連稱呼都變了。
“請注意你的言辭！組織部門綜合考量，優(yōu)中選優(yōu)提出的建議人選，到了你這怎么就不合適了？”
“難道只有你姜云山認(rèn)可的干部，才是合適的干部？才是對工作負(fù)責(zé)的干部？”
這是誅心之問！林長天的話抓著姜云山的立場和動機不放！
會議室內(nèi)頓時陷入了死寂，落針可聞。
政法委書記馮盛陽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一臉的糾結(jié)。
穆雪婷和方琳都看著姜云山，眼神中卻又完全不一樣。
穆雪婷眼中滿是擔(dān)憂，而方琳的眼中更多的卻是矛盾和猶豫。
而習(xí)慣于置身事外的軍分區(qū)司令員王勇信垂下眼皮，仿佛在神游天外。
市委辦主任鄧楷端著茶杯的手似乎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組織部長李正旭面色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之前的推薦人選根本不是他提出來的一樣。
至于常務(wù)副市長楊林森和宣傳部長任清霞則是對視了一眼，快速的用眼神交流著什么。
“長天書記誤會了…”
姜云山的情緒穩(wěn)定得可怕，語氣平靜而溫和。
“我只是對豐嶺縣幾十萬百姓負(fù)責(zé)，對渾江發(fā)展大局負(fù)責(zé)…”
“如果長天書記認(rèn)為我堅持原則直言不諱是錯的，那我無話可說！不過…這個人事方案，我堅決反對今天就討論！”
他的語氣堅決而強硬。
林長天盯著姜云山，眼神深處掠過一絲被隱藏極好的冷光。
然后他的目光就掃向其他常委，語氣重新恢復(fù)了平靜。
“看來云山同志情緒比較激動啊…既然有不同意見，那我們就發(fā)揚民主精神，集體決策吧！同意組織部提議方案的同志，請舉手！”
說完，林長天率先舉起了右手，動作穩(wěn)定而堅決。
組織部長李正旭沒有說話，直接舉手。
然后…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也同意書記的意見！”
市委秘書長鄧楷慢慢舉起手來。
常新志突然病倒離職，他鄧楷就沒有了靠山，想要保住位置，唯一的選擇就是抱緊林長天的大腿。
在他之后，就沒有人再舉手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好了…反對的同志請舉手！”
林長天的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支持云山市長的意見！”
穆雪婷第一個舉手。
方琳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舉手。
在姜云山緩緩舉起手后，會議室里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放下吧…”
林長天似乎對這個結(jié)果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投票結(jié)果三票對三票，那這個議題就押后吧！”
姜云山深深的看了一眼低下了頭的政法委書記馮盛陽，他的棄權(quán)有些出乎了意料。
“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散會吧！”
林長天說完，就第一個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筆記本和茶杯，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徑直離開了會議室。
在他的身影消失后足足十幾秒，然后會議室里才響起窸窸窣窣收拾東西的聲音，和椅子挪動的輕響。
常委們陸續(xù)沉默地離場，沒有人交談，甚至沒有人眼神對視，氣氛十分壓抑。
……
姜云山還沒搬新辦公室，就回到了自己原來的辦公室，準(zhǔn)備收拾自己的東西。
這時候，穆雪婷卻跟了過來。
姜云山招呼她在沙發(fā)上坐下。
“云山…我怎么感覺咱們這位林書記來者不善�。俊蹦卵╂谜Z氣有些凝重的開口問道。
“連你也看出來了？”姜云山輕聲問道。
“嗯…感覺林書記今天好像有些故意針對你！”
穆雪婷點頭。
“可以把好像去掉…就是故意的！”姜云山說道。
“可是為什么呢？就算他再強勢，也沒必要上任第一天就非要壓制你這個二把手吧？”
穆雪婷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姜云山?jīng)]說話，這個問題有些難回答，牽扯得有些太復(fù)雜了。
“還好他的議題沒通過…不然豐嶺縣恐怕就要出亂子了！”
穆雪婷覺得有些慶幸。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林書記要的根本就不是通過決議呢？”姜云山輕聲問道。
“�。俊�
穆雪婷有些吃驚。
“說不定…人家只是隨手在魚塘里扔塊石頭，看看水深水淺罷了�！�
姜云山笑了笑，看上去很冷靜。
穆雪婷瞪大了眼睛，震驚無比。
姜云山這句話讓她瞬間就豁然開朗了。
我明白了…他根本就沒指望這個議題能一次通過…他就是為了逼你跳出來反對…”
“然后…他就能借著表決結(jié)果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這個常委會上誰是你的真正支持者，而哪些人值得他拉攏…”
“說得沒錯…”
姜云山點點頭，認(rèn)可了穆雪婷的分析后繼續(xù)說道。
“這其實不是人事議題的較量，而是一次火力偵察！而且還很成功！”
姜云山知道，今天這第一次常委會的交鋒，看似平分秋色，但實際上自己已經(jīng)輸了一招。
林長天政治手腕的老辣高超，有些遠超了他的預(y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