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我說說你的經歷嗎？”姜云山輕聲問道。
今天他也算見過了顧云熙家里的人了。
怎么說呢？不管是顧云熙的父親還是二叔一家，給他的印象雖然都談不上多好，但也壞不到哪里去。
真要讓他評價，應該算是小城市中活得比較現(xiàn)實的普通家庭。
在姜云山看來，顧云熙混得這么慘，恐怕更多的原因還在她自己身上才對。
“你真想聽？”
顧云熙伸手捋了捋臉頰上的頭發(fā)，表情有些復雜。
“當然…如果你愿意的話！”姜云山很平靜的說道。
“要從哪說起呢…”
顧云熙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姜云山沒有催促她，就這么一言不發(fā)安靜的等待著。
“那年我二十一歲，從河西科技大學畢業(yè)，按照家里的安排考上了縣里的公務員，被安排到了縣政府辦，負責網絡和媒體相關的工作…”
顧云熙的語速很慢，顯然陷入了回憶中。
“第二年的時候，縣里來了一個新縣長叫王長安，京城空降來的，四十一歲，雄心勃勃想干出一番事業(yè)，他還帶來了一個秘書叫曾澤宇，后來成了我的丈夫…”
聽到這里，姜云山心里一動。
他記得豐嶺縣前后幾任主要領導中，唯一一個和鄭老板叫板的人就叫王長安。
只不過這位王縣長最后的下場不怎么好，因為受賄和作風問題被拉下了馬，黯然去職。
姜云山沒想到，顧云熙居然還能和這位王縣長扯上關系。
“再后來…我和曾澤宇結婚還不到一年，王縣長就出事了…曾澤宇也死了…”
說到自己丈夫的死亡，顧云熙的語氣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
“你丈夫的死和王長安有關？”
姜云山忍不住皺了皺眉。
“嗯…他死在了紀委的留置審查室，自殺！”
顧云熙的嘴角上揚，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自殺？”
姜云山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自殺…用皮帶把自己掛在門梁上！”
顧云熙臉上的嘲諷意味更濃了。
“然后…你就打算替你丈夫翻案？”姜云山問道。
“翻案？我拿什么翻？上上下下都是他們的人…我才去了一趟省紀委，結果第二天我父親和二叔就被警告了…”
顧云熙搖了搖頭，一臉的苦澀。
“然后你就辭職了？”姜云山問道。
“不是辭職…而是被開除了公職！”顧云熙輕聲說道。
“開除公職？什么理由？”姜云山問道。
說真的，在現(xiàn)有體制下，要開除一個人的公職還是很不容易的，需要被開除的人犯下極為嚴重的過錯。
“重大過失…因為工作疏忽導致了不利于豐嶺縣的輿情在網上發(fā)酵…其實出事那幾天我請了假根本沒上班！”顧云熙說道。
“那你被開除公職這事，你家里人是什么態(tài)度呢？”姜云山想了想然后才問道。
“還能是什么態(tài)度？勸我安安心心接受別再鬧了，不然連他們的職務都會受到影響！”
顧云熙的語氣很平靜，但眼神中卻明顯有著不甘的情緒。
“然后你一氣之下就去了市里開了個小餐館？”姜云山問道。
“差不多吧…主要是想換個環(huán)境，所以就賣了豐嶺縣的房子，帶著妞妞在市里盤下了一家餐廳…”
顧云熙有些無奈的繼續(xù)說道。
“可惜…大概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沒多久就被人給騙了，那點存款幾乎就全部貼了進去！”
“原來是這樣…”
姜云山這才算是明白了顧云熙為什么混到現(xiàn)在這么慘的了。
“是不是很可笑？”
顧云熙看著姜云山，語氣有些自嘲。
“沒有…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之前會認為我是京城來的紀委干部，而且還是來給王長安翻案的？”
姜云山是真的很好奇。
畢竟王長安出事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真要有人來翻案怕是早就應該來了。
“這個…我可以不回答嗎？”
顧云熙遲疑了一下，然后卻拒絕了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可以…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姜云山哂然一笑，放棄了繼續(xù)追問。
對他來說，顧云熙說了這么多，其實在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只不過他并不會說出來。
“謝謝…姜…書記，不是我不愿意說，而是我真的怕了，畢竟妞妞還小，我怕連累她…”顧云熙忍不住解釋道。
“我明白的…”
姜云山點點頭，并沒有任何不滿。
“謝謝！”
顧云熙有些愧疚的再次道謝。
“好了…就別再謝來謝去的了…你現(xiàn)在要去哪？”姜云山問道。
“嗯…麻煩姜書記送我們去老城吧！”顧云熙想了想才說道。
“好…你指路！”
姜云山發(fā)動了汽車。
十幾分鐘后，在顧云熙的指揮下，姜云山把車停在了豐嶺縣老城區(qū)的一條小巷口。
“你們就住這里？”
姜云山看著小巷子里那些外觀破爛的小樓以及巷子里滿地的雜物和垃圾，有些意外。
“這里是我外婆的老房子，只是臨時住一天，明天我們就回市里去了！”顧云熙解釋道。
“這環(huán)境也太差了吧？”
姜云山忍不住皺眉。
他并沒有問顧云熙為什么不住在她父親家里的話，但是這里的環(huán)境讓他都感覺有些不太適應。
“沒事的…小時候我就住這里的！妞妞，和叔叔拜拜！”
顧云熙只是笑了笑，就伸手打開了車門。
“叔叔再見…”
顧念念嘟著嘴，悶悶不樂的開口。
她一點都不想和姜云山分開，但是母親的話又不能不聽，所以就顯得特別郁悶。
“妞妞乖…有事就給叔叔打電話，記得叔叔的號碼嗎？”
姜云山朝后排探出身子，伸手摸了摸顧念念的小腦袋，也有些不舍。
“我早就記住了…我的記性可好了！”
顧念念撇嘴。
“那就好…”
姜云山收回了手。
顧云熙就這么牽著顧念念下了車，慢慢朝著巷子里走去。
姜云山暗自嘆了口氣，然后發(fā)動汽車準備調頭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從后視鏡里看到了兩個之前蹲在巷口抽煙的小青年悄悄跟在了顧云熙母女的身后。
不好！
姜云山心里一驚，二話不說立刻熄火下車也沖進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