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多日,朝中波涌不斷。
“這雨,是下,是不下!!”
虞宮,大興殿。
站于窗邊的楚凌,看著天際密簇的陰云,躁悶的感覺,讓人覺得心煩意燥,尤其是這雨不下,讓本就熱的天,跟著濕熱起來。
在旁服侍的李忠,低垂著腦袋不敢多言。
這幾日,朝中局勢風(fēng)云變幻,誰都沒有料想到,先前氣勢很足的齊盛,如今竟成人人喊打之勢了。
御史臺的聯(lián)名奏疏一出,緊跟著榷關(guān)總署的奏疏就上了,而在這之后,蕭靖就以宣課司之名呈遞彈劾奏疏。
一時間人心浮動。
繼榷關(guān)總署后,宣課司之名,正式在中樞樹立起來。
而蕭靖的彈劾奏疏,所牽扯到的皆與京畿道相關(guān),與齊盛有牽扯的地方官吏,還有不少群體,全都被囊括其中了。
最為厲害的,是蕭靖所呈彈劾奏疏,具體到對應(yīng)的事兒,都有對應(yīng)的出處,這就讓很多人坐不住了。
蕭靖是在何時布下這局的?
宣課司是什么時候,就滲透到京畿道去了?
這些都不是小事啊,可偏偏很多人事先沒有察覺到。
“齊盛的奏疏,有嗎?”
楚凌冷漠的聲音響起,讓李忠心下一緊。
“稟陛下,至今沒收到!
李忠忙抬手一禮道。
“不知死活!”
楚凌冷哼一聲道。
原本楚凌不想擴(kuò)大的,將暴鳶針對齊盛一系的事兒,僅局限到齊盛他們身上,可齊盛到現(xiàn)在還在不知所謂。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沒啥好說的了。
株連九族吧!
楚凌眸中掠過一道殺意。
以暴鳶為首的御史臺,這次不管怎樣,都必須要將威懾樹立起來,以此叫全天下人都知道一點(diǎn),大虞跟過去不一樣了。
御史臺要嚴(yán)查風(fēng)紀(jì)了,這對標(biāo)的就是整頓吏治!
中樞也好,地方也罷,全都要整頓起來。
這就是楚凌樹立的規(guī)矩。
誰要是想繼續(xù)玩,那就要守規(guī)矩,你來我往間,誰占據(jù)優(yōu)勢,誰占據(jù)主動,那就是誰有本事。
但誰要是敢突破紅線,僭越律法,作為大虞皇帝的楚凌,就要以雷霆手段鎮(zhèn)壓了。
這個底氣不是別人給的,正是他的祖母給的!
戍守邊疆的強(qiáng)軍,為大虞拱衛(wèi)邊陲,構(gòu)建完好屏障,而在中樞的北軍、禁軍、上林軍就是震懾天下的。
楚凌只要不犯蠢,讓掌握大軍的勛貴,一個個都人人自危起來,那么就不會有勛貴去做什么事兒。
畢竟勛貴子弟全都在虞都呢。
“陛下,八殿下來了!
在楚凌思慮之際,一人低首走進(jìn)殿內(nèi)。
“叫他進(jìn)來!
楚凌沒有回頭,平靜道。
“是!
那人應(yīng)下后退出大殿,不多時,楚徽就神色輕松的走進(jìn)大殿。
“臣弟拜見皇兄。”
走到楚凌身后,楚徽抬手一禮。
“既來大興殿,直接進(jìn)來就是!
楚凌轉(zhuǎn)過身,看向楚徽道:“你這是跟朕生分了?”
“哪兒有。。
楚徽當(dāng)即抬頭道:“臣弟這不是做給外人看的,叫他們知道規(guī)矩是誰都要守的。”
“你啊。”
楚凌伸手笑罵道:“總是給我玩點(diǎn)新花樣!
“嘻嘻!
楚徽咧嘴笑了起來。
“有事兒?”
楚凌朝羅漢床走去。
“有!”
楚徽跟在身后,在自家皇兄坐下后,楚徽這才坐了下來,隨即從袖中掏出一份奏疏,“宗正寺的查抄,明確了!
講這些時,楚徽眉頭緊皺起來。
“嗯!
楚凌應(yīng)了聲,伸手接過那份奏疏,可打開的瞬間,楚凌的眼神凌厲起來。
“好啊,還真是讓朕開了眼了!
楚凌語氣不善,“僅是田畝,就有三十幾萬畝?!”
“臣弟也是開眼了!
楚徽緊攥雙拳道:“京郊的就不說了,就說京畿道各處,查到的十七萬畝,超八成都是上等水澆地,還是他娘的連成片的。
“最小的一處,都有千余畝!”
“這些水澆地,據(jù)底下的人探查,有不少是低價(jià)兼并的,皇兄還知道先前的京畿道雪災(zāi)嗎?”
“宋紀(jì),辰陽侯把他們漏了?”
楚凌看向楚徽道。
“沒有!
楚徽搖頭道:“臣弟派人查抄時,辰陽侯就派人去宗正寺,送來一份詳細(xì)卷宗,您猜怎么著?”
“有不少都是掛靠別處的?”
楚凌猜到了什么。
“是。!”
楚徽情緒有些激動,“這移花接木的手段,玩的那叫一個利索啊,順著這些線索,臣弟還查到各家的私生子。
“勛貴府,臣弟還能理解,但是公主府,那幾位該死的家伙,(指駙馬),居然干做此等僭越禮法之舉。!”
“抓起來沒有?”
楚凌壓著怒意道。
“都抓了。”
楚徽忙道:“臣弟命人秘密處決了。”
楚凌沒有說話。
什么叫左膀右臂,這就叫左膀右臂!!
此等丑聞,要敢傳出去的話,那大虞皇室臉面何在?
天下人會怎樣看?!
是,楚凌是在太祖、太宗兩系駙馬中,挑出幾位重用了,但這可不代表著楚凌會放縱皇親國戚。
這口子敢開了,那危害更大。
特權(quán)是無法取締,但卻可以約束。
一旦特權(quán)失去約束,那就代表某些事不好辦了。
“關(guān)在宗正寺的那些……”
楚凌合上奏疏,開口道。
“放心吧皇兄!
楚徽低首道:“一些人已經(jīng)病了,一切都悄無聲息的!
“別集中!
楚凌撩撩袍袖道:“別叫人覺得大虞一點(diǎn)人情味都沒有!
“是!
楚徽忙道。
這哥倆說的,正是在勛衛(wèi)、宗衛(wèi)被抓的那些子弟,其中有些還有楚氏血脈,他們是罪不至死,但斬草不除根的事兒,楚凌可不會做。
“查抄的田畝,宗正寺不必管了,自會有人去接管的。”
楚凌倚著軟墊,語氣平靜道:“查抄的贓銀贓產(chǎn),宗正寺留三成,余下的盡數(shù)充歸內(nèi)帑!
“臣弟遵旨!
楚徽起身作揖道。
“行了,別行禮了。”
楚凌擺擺手道:“陪朕下盤……”
轟。。
楚凌的話還沒講完,殿外驟現(xiàn)一道電閃,接著,一道驚雷從天際炸裂響起,這叫楚徽下意識一顫。
“還怕雷聲啊!
楚凌面露關(guān)切,看向楚徽道。
“好多了!
楚徽擠出笑容道。
“凌遲了那幫家伙,朕都不解氣!!”
楚凌聽到這,雙拳緊攥起來,“朕就該叫他們活著,叫他們……”
“皇兄,別說了!
楚徽心底生出暖意,看向楚凌道:“您做的夠多了!
“不提這些了!
楚凌擺擺手道:“今夜在大興殿留宿吧。”
“是!
楚徽應(yīng)道。
“陛下!!出事了!”
可旋即,本退出大殿的李忠,卻神情慌張的跑進(jìn)大殿內(nèi),這叫楚凌皺眉看去。
“長樂宮那邊……”
李忠此刻跪倒在地上,身如篩糠,整個人惶恐起來。
“長樂宮怎么了!”
楚凌聽到這話,立時探身而起,瞪眼看向李忠。
一旁的楚徽,垂著的手顫抖起來。
“太皇太后請您過去一趟!
李忠以頭搶地,那哭意是遮掩不住的,“皇太后也在,眼下大殿外,是凌華宮的女官在……”
出事了!!
聽到這話的楚凌,心里暗叫一聲不好。
楚凌從羅漢床上下來,顧不得其他,就朝殿外快步跑去。
“皇兄!鞋!”
見自家皇兄赤腳朝殿外跑去,楚徽心跳加快,眼神有些渙散,顧不得其他,彎腰拿起那雙鞋就去追。
此刻,大興殿外壓抑之際。
嘩啦——
暴雨傾盆而下。
“陛下,太皇太后召您過去!
此刻,跪在地上的凌華宮女官,視線內(nèi)出現(xiàn)的是一雙赤腳。
而值守的羽林、宗衛(wèi)、勛衛(wèi)、禁軍等全都低下了頭。
“羽林。。
“在!”
“給朕封鎖大興門,派人去找張恢,叫他嚴(yán)守虞宮內(nèi)外!”
“臣等領(lǐng)旨!!”
在道道喝喊聲下,赤腳的楚凌,快步朝長樂宮方向跑去。
“皇兄!”
“陛下。
盡管身后有呼喊,但此刻的楚凌,卻根本沒理會這些。
‘不可能!’
‘不可能!’
冒雨疾行的楚凌,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全都是與孫黎相處的畫面,孫黎的嚴(yán)厲,孫黎的大笑,孫黎的不滿,孫黎的哭……這些畫面,不斷在楚凌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
明明好轉(zhuǎn)了。!
怎么會這樣!!
雨,淋在楚凌的身上,緊攥的雙拳,表明楚凌此刻的內(nèi)心,他不愿承認(rèn),這位明事理,疼愛他的老人,居然要丟下他了!?
楚凌也是人,他是冷酷,但他也念好,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心里有一桿秤!
自始至終,在楚凌的心里,就沒有怨過孫黎,尤其是剛進(jìn)宮的那段時間,換做是誰,都會那樣干的。
新舊交替下,一個毫無存在感的皇子,憑什么能震懾住所有?!
“皇兄!”
冒雨前行的楚徽,看著自家皇兄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楚徽心急如焚,說實(shí)話,對他那位皇祖母,楚徽沒有太多感情,能讓楚徽在意的,一個是楚徽,一個是他母親,甚至在不知不覺間,這兩位的在意程度是一樣的。
“你們是廢物。!”
楚徽的情緒激動起來,對眼前去追的羽林喝道:“給皇兄打傘啊,這雨淋不得。!”
此言一出,叫明志、姜廣、彭元昊等羽林郎,一個個跑的更快了。
說實(shí)話,天子如此失態(tài),他們是第一次見到。
可也是楚徽的喝喊,叫他們一個個都回過神來。
虞宮出事了,出大事了。!
天子最在意的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