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無聲息的到來,太極殿內(nèi)外燈火通明,殿試也悄然落下了帷幕。
“沙~”
“沙~”
太極殿內(nèi)外所坐新科貢士,看著羽林郎動作迅速的收考卷,他們的臉上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有緊張。
有懊悔。
有忐忑。
有……
決定他們今后命運的考卷,就這樣被羽林郎收走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沒有一個人知曉。
人在面對未知時就是這樣。
尤其是這次參加的殿試,乃是史無前例的首次召開,而殿試考題又如此的難,這讓很多人的心底是沒有底的。
“全體起立!!”
而在此等態(tài)勢下,分站各處的羽林郎,有一些站出來沉聲喝道,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聚在殿內(nèi)外的新科貢士,在短暫錯愕與遲疑下,有些是下意識站起身,有些則是看了眼左右,才跟著起身。
“奉陛下特諭,參加殿試的新科貢士,趕赴國子監(jiān)暫住靜心,等待皇榜張布。”負責引領(lǐng)的羽林郎,一個個字正腔圓的講著。
這是要隔絕外界與新科貢士的聯(lián)系啊。
在大殿內(nèi)站著的一眾大臣,聽到羽林郎所講之際,無不在心里暗暗思量起來,而對于這樣的決策,有不少大臣是認可的。
就該這樣!!
殿試召開受到的關(guān)注太大了,關(guān)鍵這還是大虞首次召開的,一旦這些新科貢士離宮,趕去各自的住所,毫不意外,必然會有人去找尋的。
在殿試名次沒有定下前,一旦再出現(xiàn)什么風(fēng)波,這對于中樞而言是不好的,畢竟在殿試召開前,出現(xiàn)的風(fēng)波已經(jīng)夠多了。
“請~”
而在道道注視下,負責引領(lǐng)的羽林郎,見一些新科貢士仍站在原處,他們面無表情的走上前伸手示意。
“嗯?嗯!
“好!
大殿內(nèi)出現(xiàn)一些響動。
楚凌坐在龍椅上,看著眼前這一幕幕,沒有講一句話,就是靜靜的看著,對羽林,楚凌是放心的。
由他們負責新科貢士的安全,在國子監(jiān)里好好休整,楚凌不覺得這期間有任何意外會發(fā)生。
“陛下,參加殿試的六百新科貢士,所寫考卷悉數(shù)收歸。”而在此等態(tài)勢下,秦至白低首上前,在徐黜、王睿、蕭靖、暴鳶等一眾大臣注視下,畢恭畢敬的作揖行禮道。
聽到秦至白所講,這幫大臣的神情嚴肅。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帶回大興殿初篩,初審!
在道道注視下,楚凌語氣淡漠道。
“臣遵旨!”
秦至白當即作揖道。
而隨著這一幕出現(xiàn),負責核驗考卷的秘書省諸官,在羽林、禁軍所派銳士的監(jiān)察下,將考卷送封到箱子中,隨后一張張封條封上,等這些做好以后,負責押送考卷的羽林、禁軍銳士,上前將箱子抱起來,轉(zhuǎn)身就朝殿外走去。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流程就是流程。
在太極殿去往大興殿這段路程,為了確?季砣f無一失,會有對應(yīng)的人,負責對應(yīng)的差事,而在這期間,各道監(jiān)察會緊跟著,楚凌叫徐黜他們看著,就是無聲的在講一件事,中樞掄才必須公正公平。
“陛下,奉詔參加殿試的六百新科貢士,在陛下的巡察下寫了考卷,臣斗膽一問,不知這六百份考卷,將如何進行評審?”
在一些人思緒萬千之際,門下省散騎常侍黃琨上前,畢恭畢敬的朝御前作揖道:“畢竟此次殿試,對我朝而言乃是首次召開的,朝野間對此關(guān)注極高,臣知此事不該臣過問,但此事關(guān)系重大,臣以為此事當明!
黃琨的這番話講出,讓殿內(nèi)諸臣的注意聚焦過來。
“國舅這樣問,也是為了社稷,為了中樞。”
楚凌露出笑意,神情自若道:“鑒于此次殿試乃是我朝首開,今歲來參加殿試的新科貢士所寫考卷,由朕來進行親審親裁,朕已從禮部、國子監(jiān)、秘書省等有司,選了一批大臣在大興殿等著,此次殿試,朕定會為大虞選出一批英才!
“陛下英明!”
黃琨作揖再拜道。
難怪他會參加這次殿試。
而聽到這些的殿內(nèi)諸臣,別看臉上沒有變化,可心里卻生出各異想法,他們看出來了黃琨為何講這樣的話。
那金山駙馬尹玉來此又是為了什么?
也是想到了這里,一些人的心底生出疑惑,余光更是瞥向沉默不言的尹玉。
“諸卿,殿試既已結(jié)束,若沒有別的事,那就退下吧!
在眾人思緒萬千之際,楚凌撩袍起身,微微一笑道:“朕要擺駕回大興殿,去看我大虞新科貢士們所寫考卷,希望在這些貢士里,能多一些為國為民的英才。”
言罷,楚凌一甩袍袖,便抬腳朝前走去。
“臣等恭送陛下。
殿內(nèi)諸臣作揖拜道。
此次殿試是有特殊含義的,對于楚凌而言,他絕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差池,為了后續(xù)能落實該制,楚凌要親力親為,將此次殿試流程定下來,叫參加其中的有司大臣,知曉殿試是怎么回事。
想要讓世人接受一套規(guī)則體系,就必須要制定詳細的標準與流程,楚凌現(xiàn)在做的事情,是針對掄才制度的改進與完善,他要通過所謀所做的種種,叫大虞中樞先接受這一事實,只有中樞的接受了,后續(xù)做的種種,才能逐級的向下傳導(dǎo)。
“起駕!”
隨著李忠的聲音響起,御駕浩浩蕩蕩的朝大興殿趕去。
與此同時在大興殿內(nèi),緊張的氛圍愈發(fā)強烈。
“沙~”
“沙~”
在禮部、國子監(jiān)、秘書省等有司,還有羽林、禁軍、勛衛(wèi)、宗衛(wèi)抽調(diào)的人手監(jiān)察下,甚至這其中還有錦衣衛(wèi)的身影,緊張的考卷初篩就這樣展開了。
別覺得初篩就會很輕松。
對于負責初篩的秦至白等人,他們要根據(jù)卷面、字體、文風(fēng)等各個方面,將分到手的考卷進行初步篩選。
等到他們初篩完了,還有復(fù)閱,再閱,評審等數(shù)道流程,而對應(yīng)流程的,會有對應(yīng)的人負責。
楚凌之所以這樣安排,就是知曉人與人所想,是存在差異性的,他需要結(jié)合很多人的參與,確保參加殿試的人,其中的英才不會被遺漏掉。
當然了。
以上進行的流程,是基于糊名后進行的。
不可否認的一點,如果知曉了名字,有科榜張布在前,難保會有人會先入為主,這就會影響到公正公平。
參加科貢選拔名列前茅,并不代表參加殿試也一定能名列前茅。
當新科貢士們按序走朱雀大道進宮,趕赴太極殿參加殿試,科榜的作用就降低很多了,想要在殿試取得好名次,就需要能扛住巨大壓力下,在獲悉了殿試考題后,能在一日內(nèi)把想寫的,工工整整的寫出來。
而在以上機制下,還有一個機制,即存有爭議的考卷,會單獨放在一起,能夠引起爭議的,那肯定是有情況的。
要么是金子。
要么是狗屎。
有大爭議的,楚凌會親自裁決。
“拜見陛下!”
一道道聲音的響起,打破了殿內(nèi)的平靜。
“無需多禮!
擺駕歸來的楚凌,擺擺手道:“專注于眼前的事!
“臣等遵旨!!”
殿內(nèi)響起道道聲響。
對于這次殿試,楚凌是極其重視的,從禮部、國子監(jiān)等有司挑選的大臣,他們都有一個特性,在朝沒有結(jié)黨,而能進秘書省的就更不用說了,不管是在任何時期,任何秩序下,這人啊,都是形形色.色的。
不是說有了這個黨,那個派,就能武斷的定義一切。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其實都存在一個現(xiàn)狀,好人好,壞人也好,不好不壞的人多,只要是人,就有趨利避害的一面,這是誰都無法免俗的,作為上位者,最不該有的,最不能有的,就是帶著極強的主觀去定義,去定性。
怎樣能把不好不壞的人,給他帶成好人,這里面的學(xué)問是極深的。
楚凌過去所做的種種,就是叫中樞有司之中,都看到在他的影響下,大虞究竟是怎樣的,是變壞了,還是變好了。
能從地方一步步干到中樞的,亦或是一直就待在中樞的,只要是不倒的,又有幾個是簡單的?
簡單的,全都倒了!!
……
“今夜注定會有很多人,睡不著啊。”
離宮途中,暴鳶撩撩袍袖,看了眼繁繁星空,有感而發(fā)道:“蕭大人,今夜你可能睡個好覺?”
“蕭某一向是沾床就睡!
在暴鳶的注視下,蕭靖微微一笑道:“倒是暴大人,蕭某覺得您今夜恐輾轉(zhuǎn)難眠吧?”
“激我是吧?”
暴鳶聽后,瞪眼道:“我也能睡個好覺!中樞掄才乃是國之根本,陛下首創(chuàng)殿試,以為中樞掄才完善公正公平,這是社稷之幸,天下之福也,暴某忝為御史大夫,能親眼見證這一幕,就算內(nèi)心激動,那也能睡個好覺,因為中樞將在此次掄才中,選拔出一批英才璞玉出來!!”
“呵呵~”
蕭靖露出笑意。
作為這一盛況的見證者,經(jīng)歷者,蕭靖比誰都要清楚殿試的召開,究竟會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
尤其是這次殿試的考卷,天子會親閱親裁,還有參加殿試的一眾新科貢士,將趕赴國子監(jiān)靜心,可以預(yù)見,等到關(guān)注此事的群體皆知上述種種,肯定會有一些人坐不住的。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可不是誰都喜歡的。
更別提圍繞中樞掄才,從科貢選拔開始,這前后發(fā)生了眾多的事,因為這些事,使得不少人被抓起來,這些事可都一直處在壓制狀態(tài)下的。
有些事啊,一味地強壓,卻沒有極好的疏導(dǎo)與緩解,那是會出現(xiàn)大問題的。
對于天子的做派,蕭靖是認可的。
處在這等態(tài)勢下,大虞天子就該乾綱獨斷些,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底下的臣子是可以提出來,但是采納不采納,那是天子決斷的。
如果沒有這種魄力的話,大虞想要解決一些問題與積弊,這注定是坎坷難行的。
“蕭大人可是擔心什么?”
察覺到異常的暴鳶,看了眼在前走著的諸位同僚,眉頭微蹙的低聲道。
“擔心什么?”
蕭靖卻笑著道:“暴大人多想了,即便是多想啊,這也不是咱們要操心的,做好份內(nèi)事就夠了!
蕭靖話里有話,這叫暴鳶眉頭微蹙起來。
其實蕭靖所想的這些,暴鳶也想到了,只是二人所處的位置,使得二人所想的事,難免會有一些不一樣。
對于天子的乾綱獨斷,暴鳶這心底啊,始終是有一些擔心的,擔心長此以往下去,會有不好的風(fēng)氣在中樞,在地方出現(xiàn)。
別的不說,像劉諶、羅織這幫皇親國戚,對,今日還有位尹玉,被天子提拔并重用,在暴鳶的心底,總覺得有些不太好。
是。
暴鳶知道,天子這樣做,肯定是有考慮的,而且劉諶他們,也在得到天子的提拔與重用后,發(fā)揮出對應(yīng)的成效。
可這事在別人眼里,怎樣想?怎樣看?
如果在這之后,有人聚在他們身邊,那該如何應(yīng)對?
畢竟是皇親國戚。!
在殿試召開前,一批公主府、勛貴府被查被抓,罪名是勾結(jié)逆藩逆臣,暴鳶知曉此事時,就知其背后不簡單。
可這件事的出現(xiàn),也加深了暴鳶的擔憂。
沒有在中樞涉政的公主府,一個個還干出這種事來,這要是掌了權(quán)以后,又有皇親國戚這層身份加持,那要是不加以約束的話,天知道會出現(xiàn)什么紕漏啊。
現(xiàn)如今的大虞,乃至是今后的大虞,最不能有的就是紕漏了,畢竟有一堆事是需要時間來解決的。
而除了這層考慮,暴鳶還有別的考慮。
因為其女入宮的緣故,使得暴鳶在一些事上,考慮的更多的,這也對暴鳶產(chǎn)生一些影響,而這些暴鳶是能感受到的。
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別人呢。
“暴大人,別想太多了!
快離開虞宮之際,見暴鳶久久不語,蕭靖露出淡笑道:“今夜下值回府,好好睡一覺,蕭某可要好好睡一覺!
你還能睡得著?
見蕭靖如此,暴鳶眉頭微蹙,不過對于這些,蕭靖沒有在意,跟暴鳶告別后,便朝宮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