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榷員額競拍備受追捧一事,御史臺彈劾奏疏蜂擁御前一事,這不僅給朝野間帶來極大熱潮,更讓不少人看透一點,在有些事啊,沒有最終下結論之前,備受爭議的殿試是不會亮相的。
所以暗中的串聯(lián)、算計、交易也隨之水漲船高。
楚凌知道想讓新穎的問世,這期間就必然會有風波與動蕩,所以他頒詔所定殿試,時間是未定的,這就叫主動權掌在自己手里。
上了牌桌,不管跟誰對弈,這手里是要有底牌的,以備牌局不利時,能夠打出有利于自己的牌勢!
為此楚凌一點都不著急。
如果能趁著掄才大典圓滿落下帷幕,還可以把邊榷、商稅謀改等事宜鋪展開,這政治意義是不同凡響的。
因為這是自他大婚以來,以中樞與虞都作為棋局,將那些躲在幕后的群體,一個個都拉下水的重要標志!
掌控全局,不應局限于中樞,更應放眼全天下。
或許說這一連串的組合拳,無法將所有既得利益群體解決了,但能從中抓一小撮,并且扎實辦成鐵案,關鍵還是堂堂正正的去做,那就能起到極大的震懾作用。
因為從那一刻開始,不管是中樞的,亦或是地方的,全都要選擇正視他們頭頂?shù)奶,即大虞皇帝。?br>人與人之間,想要獲得敬畏,想要贏的尊重,前提是要有本事與底氣才行,兩者是缺一不可的。
不然,即便出身再高,但卻沒有應對困境的能力,那么就別想叫人顧慮什么。
“駙馬爺請~”
蕭府內宅。
蕭云逸微微低首,對突然來訪的劉諶伸手示意。
“好!
褪下官袍,換上新衣的劉諶,微微一笑的對蕭云逸道。
說實話,在蕭云逸是有疑慮的。
被受追捧的邊榷員額競拍一事,明日就要在榷關總署召開了,這等關鍵時刻,作為此事發(fā)起者的劉諶,不在榷關總署坐鎮(zhèn),以確保此次競拍能順利召開,反而深夜來訪,要是沒有用意,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老爺,駙馬爺來了。”
帶著這種疑慮,趕至書房外的蕭云逸,畢恭畢敬的作揖行禮道。
吱~
蕭云逸話音剛落,緊閉的房門就打開了。
“蕭大人!”
劉諶笑著對蕭靖抬手一禮。
“駙馬爺~”
反觀蕭靖,先是避開劉諶所行之禮,隨即撩袍朝劉諶作揖行禮,不過看蕭靖的反應,對劉諶的到來并不奇怪。
“呵呵~”
見蕭靖如此,劉諶淡淡一笑。
“駙馬爺,里面請!
蕭靖微微低首,對劉諶伸手示意道。
“如此就叨擾了。”
劉諶保持笑意道。
真干凈!
劉諶走進書房,這心底生出感慨,緊接著,劉諶就被所擺書籍吸引,尤其是這些書,擺放的很整齊,書架更是一塵不染,可見蕭靖對這些書的珍愛程度。
“駙馬爺此來,是有什么事?”
蕭靖看了眼劉諶,隨即便朝一處走去,為劉諶沏盞熱茶,端起茶盞,朝劉諶走來之際,露出疑惑道。
“有勞了。”
劉諶伸手接過茶盞,似有意避開蕭靖的話題。
看來是真有事啊。
站在房門處的蕭云逸,瞧見這一幕時,心里生出想法之際,人已向外退去,房門被關上后,蕭云逸就朝一處走去。
“說起來,駙馬爺近來的威望,很高!
蕭靖撩撩袍袖,看著落座的劉諶,露出淡淡笑意道。
“瞧蕭大人這話說的!
劉諶呵呵笑道:“什么威望啊,您也知道,坐了這個位置,總是要為陛下分憂,為社稷慮的!
講這句話時,劉諶抬手對空一禮。
隨即又道:“我這個人啊,蕭大人也知道,懶散慣了,可如今拿了這份官俸,吃了這份皇糧,這要辦的差事啊,就必須要辦好!
“這要是辦砸了,暫不說別人怎樣想,就回到公主府,我那口子啊,一定是不會輕饒了我的,您說是不是?”
蕭靖笑而不語。
說實話,跟劉諶接觸的多了,尤其是在科貢泄密案上,劉諶的種種表現(xiàn),叫蕭靖是頗為驚嘆的。
這樣的一個人,在先前居然不顯山不露水。
可恰恰是這樣一個人,被天子提拔重用后,所做的一些事啊,在無形中是在攪動局勢變幻的。
“駙馬爺說的對!
蕭靖感慨之余,收斂心神道:“這樣的話,就該講給天下做官的人聽聽,拿了官俸,吃了皇糧,就該在其位謀其職才對!”
“如果大虞能多一些像駙馬爺這樣的,那何愁天下事無處可解啊,眼下的中樞難啊,戶部就更難了!!”
真夠滴水不漏的啊。
上來就捧是吧。
劉諶表面沒有變化,心里卻暗嘆起來。
蕭靖這個人可不好相處。
很有主見的。
“蕭大人這就說的過重了!
劉諶心里這樣想,嘴上卻道:“我啊,可當不起您這樣夸贊,說起來這次來啊,的確是有些事想對您說!
“駙馬爺請講!
蕭靖微微低首道。
別看二人同朝為官,但一位是文官出身,一位卻是皇親國戚,所以有些時候啊,這避諱是要有的。
而這種避諱,在正統(tǒng)朝之前是沒有的。
但隨著新君開始發(fā)威,以劉諶為首的皇親國戚,已有一些在朝擔負起要職,這就使得有些事隨之而變。
不知不覺間,楚凌先后對楚徽、武安駙馬劉諶、永寧駙馬羅織、國舅黃琨委以重任,這還是朝野知曉的。
還有一位,即金山駙馬尹玉,是很多人不知曉的。
在楚凌看來,制衡朝堂是關鍵,所以用什么人是他必須考慮好的。
盡管對太祖高皇帝的決意,楚凌是理解的,這是為預防外戚亂政,國戚涉政,避免有些事在大虞出現(xiàn)。
但是吧,形勢不一樣,所面臨的壓力就不同。
做任何事情啊,一棒子打死都是不好的。
特別是對上位者來講,確保好麾下的安穩(wěn)與制衡,這才是關鍵所在,故而重用一批有關系的人,就是避免不了的。
而如果說連這點都做不好,出現(xiàn)客大欺主的情況發(fā)生,那這方勢力就出現(xiàn)問題了,要是這樣還不警覺與改變,即便垮臺了,那也是咎由自。!
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永恒的。
即便是利益,看似是永恒不變的,可暗藏的深意不同了,那換來的結果就會不一樣。
“科貢泄密案欽定前,您也知道,有一批學子不知天高地厚,跑去朱雀大道示眾了!痹谑捑傅淖⒁曄,劉諶掏出一份名冊,起身朝蕭靖走去。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他們是挺無辜的,但無辜不代表有罪,即便是要伸冤,朝廷也有法度在,去虞都令府,去國子監(jiān),去別的有司,都能伸冤,以引起朝廷的重視!
“可他們呢?卻偏偏選了最極端的方式!
“好在陛下法外開恩,在科貢選拔召開之際,讓他們在錦衣衛(wèi)詔獄也參加了,當然了,這是沒有名次的!
“眼下還不錯的學子,現(xiàn)在啊,都被我衛(wèi)尉寺接收了,有一批贖罪的學子啊,也到榷關總署為差役,以此來贖罪!
“不過您也知道,榷關總署籌措有段時日了,所以這人啊安排不了,這次來見您,就是想看看您這邊需要不需要!
蕭靖微蹙的眉頭舒展開一些。
“有多少!
蕭靖接過名冊,看向劉諶道。
“不多!
劉諶微微一笑道:“五十多!
“人,蕭某可以接收!
蕭靖沒有打開名冊去看,“不過這些人既要接收,那如何安置,就是蕭某的事了,衛(wèi)尉寺這邊不能干涉!
“好說,好說。”
劉諶忙道:“只要蕭大人能定期叫人去衛(wèi)尉寺報備一次,別的事,衛(wèi)尉寺這邊肯定是不會干涉的!
“這份人情,蕭某記下了!
蕭靖微微低首道。
“瞧蕭大人這話說的。”
劉諶皺眉道:“要說人情,還是我欠人情,畢竟這人啊,榷關總署這邊實在安排不過來了。”
蕭靖不語。
其實這是什么情況,蕭靖看的很透徹。
蕭靖要沒有猜錯的話,那這批贖罪的學子,是天子有意安排給他的,為了何事,必然跟宣課司相關。
不入天子法眼,那他們根本就出不了詔獄。
背負有罪名的贖罪學子,不管他們是何出身,其實身后都沒有退路了,想要改變這種處境,那唯有拼命才行!
榷關總署也好。
宣課司也罷。
這都是需要新鮮血液的。
只有拿出不怕死的勁頭來,才能在榷關總署、宣課司闖蕩出來,而他們能闖蕩出來,就代表一些事破局了!
“蕭大人,那劉某就不打擾了!
見蕭靖無話,劉諶抬手一禮道。
“蕭某送送駙馬爺。”
蕭靖將名冊放下,伸手對劉諶示意。
“不必這般麻煩!
劉諶擺手道。
“不麻煩!
蕭靖堅持要送,劉諶也不好多說別的。
就這樣,蕭靖再回到書房時,已經(jīng)是一炷香后了。
“老爺,您說武安駙馬這次來,僅是為送這份名冊?”書房內,蕭云逸眉頭緊鎖,看了眼書案上所擺名冊,隨即對蕭靖說道。
“即便這名冊上的人不能叫人知曉,那也是能派遣心腹來送的話,何需如此麻煩的跑一趟?”
“沒看明白?”
蕭靖露出笑意,看向蕭云逸道。
蕭云逸皺眉搖頭。
“咱這位駙馬爺啊,從來都不干沒有的事!笔捑噶昧门坌,嘴角微揚道:“送名冊就是個幌子,其真正想要看的,是商稅謀改一事,我這邊做的怎樣了!
“可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蕭云逸不解道。
“真沒有關系嗎?”
蕭靖伸手道:“你可別忘了,參加邊榷員額競拍的人數(shù),已經(jīng)有近四百眾了,僅是繳競帖錢,這就有八十萬徘徊!
“這還沒有算抵押錢!
“在我大虞征收賦稅之中,你仔細想想看,有哪一項稅目能征收的這般快?這事兒你可別看在虞都內外提的不少,可私底下的議論必然不少!
“的確!
蕭云逸皺眉點頭道:“要繳的各類稅目,有太多人暗地里挖空心思的偷稅漏稅,甚至是避稅逃稅!
“可現(xiàn)在啊,僅是一項邊榷員額競拍,居然會有這么多人,搶著拿真金白銀去參加,由此可見邊榷多不簡單!
“是啊!
蕭靖嘆道:“所以有些事啊,并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只是這牽扯到太多人的利,所以才難以推行罷了!
講到這里,蕭靖眸中掠過一道冷芒。
他既在這個位置上,那么有些事他必須要做成!
不然豈不白活這一生?!
“可是老爺,您也什么都沒講啊!
在蕭靖感慨之際,蕭云逸卻皺眉道:“武安駙馬他此來豈不……”
可這話,說著說著,蕭云逸就停了下來。
蕭云逸的神色微變,看著自家老爺伸手點書案上的名冊。
有時無聲勝有聲。
“叫你安排的事,你安排的都怎么樣了?”
蕭靖拿起那份名冊,對蕭云逸說道。
“都安排好了!
蕭云逸忙低首道:“此外,老爺您要的競帖,小的也拿到了!
“明日,隨我一起去榷關總署!
蕭靖翻閱著名冊,表情自若道:“我倒是要好好瞧瞧,去參加邊榷員額競拍的,一個個都是揣著什么心思!
“是!
蕭云逸應道。
“怎么?心疼競帖的錢了?”
蕭靖笑著抬頭,看向蕭云逸道。
“怎么不心疼啊!”
蕭云逸一臉肉疼,“這可是兩千銀幣啊,除此以外還有一萬抵押錢,為了這些,蕭府今后要吃糠咽菜了。
“這榷關總署是真黑。!”
“哪兒那么夸張!
蕭靖笑罵道:“要哭窮,別在我這里哭窮,有本事你去找夫人去!
“那小的可不敢!
蕭云逸嘴角抽動道。
蕭靖是寒門出身不假,但為官這么久,家底還是有一些的,更別提在太宗朝,宣宗朝,還有一些賞賜給蕭靖。
別的不說,單單是京郊的賜田,可有不下千畝,這可都是上等的水澆地,不過對這些啊,蕭靖卻沒有都花在自己身上,而是資助了不少貧困之家,這些資助啊,蕭靖都是以化名進行的。
……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啊,這蕭靖是有后手的啊!
與此同時,在榷關總署正堂。
趕回來的劉諶,有些激動道:“說不準啊,針對商稅謀改一事,蕭靖把該做的都做了,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啊。”
“駙馬爺,蕭靖干什么,跟榷關總署有關系嗎?”
跟著進來的親衛(wèi),疑惑的看向劉諶道。
“你懂個屁。”
劉諶瞪眼道:“這關系大了去了。”
可說著,劉諶卻話鋒一轉,“跟你說這些有個屁用。”
親衛(wèi)委屈的低下頭。
“等明日一早,你就去找八殿下。”劉諶伸手道:“一定要見到八殿下,就說抓人啊,不妨鬧騰的大一點!
“是!
那親衛(wèi)忙作揖拜道。
可在他心底卻生出疑惑,抓人,抓什么人?還要八殿下親自出馬?
‘蕭靖啊蕭靖,難怪天子看重你啊!
而此刻的劉諶,心里卻暗暗道:‘我做的這事兒,頂多是把暗地里的走私給曝出來,可你干的事情,卻是在掘一些人的根啊!
‘這魄力,我是比不了!
‘不過啊,有些事我倒是能幫幫你,先替你探探路,至于別的啊,那我就真的愛莫能助了!
想這些的劉諶,很清楚明日的邊榷員額競拍,勢必會是一塊難啃的骨頭,誰知道在這些來參加競拍的,有多少是真心想競拍,有多少事存心想破壞,這件事他要干不好的話,有些事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