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這江湖盡是算計與利益,身處在這江湖之下,倘若沒點定力與城府,說不定哪日就栽了大跟頭。
近來的虞都,風頭最盛的非蕭靖莫屬!
以天子大婚作為分水嶺,以前所生種種風波與影響下,蕭靖以尚書省左仆射之位,得旨兼領戶部尚書,并舉薦一批官吏增補戶部官缺,這在朝是引起極大變動的,只是這種變動被時局所遮掩著,以至有些人并未完全察覺清楚。
但變動就是變動!
在權(quán)力場上,尤其是中樞這一層次,誰要是連點敏銳性,應變性都不能時刻保持住,那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
而在這之后呢,一步步促成的科貢泄題案,蕭靖被欽定為主審官,蹦跶甚歡的劉諶卻是副審,直到該詔的頒布,一些人察覺到了不尋常。
三省之中,蕭靖得了天子青睞。
在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下,蕭靖以一種無聲的方式,逐步在朝獲取了權(quán)柄,凝聚了威勢,而當一切初步形成之際,卻如平地起驚雷一般。
畢竟在過去,有一些群體的強勢崛起,獲權(quán)立根,是引起很多人緊張與惶恐的,而這些人的起來,又襯托出皇權(quán)威儀。
可讓誰都沒有想到,在此態(tài)勢之下,蕭靖竟然如此簡在帝心。
人都是現(xiàn)實的,在局勢動蕩難安之際,趨利避害才是本能反應。
“這個案子難辦啊!
深夜下的蕭府內(nèi)院,靜悄悄的很安靜。
書房里。
蕭靖眉頭微蹙,拿著一份文書,眼睛盯著書桌上所鋪眾多文書,在沉默許久后,不由輕嘆一聲。
科貢泄題一案,將產(chǎn)生的影響與風波是巨大的。
尤其是今下的朝野間,關(guān)注全都在這上面,這讓蕭靖就明白一點,此案的審查會牽扯到很多,甚至還能與別的牽扯到一起。
如他一直抓的陳堅案。
可不要覺得,此案在朝不提了,該案就了結(jié)了,有些事真要選擇清算,那是可以不斷延長期限,以將一批批群體波及其中的。
也正是如此。
在蕭靖被欽定為科貢泄題案主審后,朝中就在悄無聲息間起了變化,而這其中就有與蕭靖有關(guān)的。
即一部分戶部官吏的官牒下來了。
盡管說這件事,在今下的時局中,是那樣的不起眼,甚至在戶部都沒引起漣漪,但蕭靖卻敏銳的察覺到異常。
有些人的試探已經(jīng)開始了。
就看他如何抉擇了。
他的抉擇是會導致不同事發(fā)生的。
吱~
緊閉的房門被推開,書童蕭云逸低首走進,手里拿有一物,蕭靖抬頭看去,眉頭不由微蹙起來。
從旨意頒布后,蕭府門前就熱鬧起來。
人啊總是這樣。
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
“老爺,有一古怪之人,提一燈籠,在府門外求見!痹谑捑傅淖⒁曄拢瑫捲埔莅櫭嫉。
“眼下已然宵禁,此人卻能不懼兵馬司,門房覺得奇怪就向內(nèi)傳了此事,那人還說了一句話,說老爺見到此物,若是不見的話,他絕不會來叨擾!
講到這里,蕭云逸將手中之物,遞到了蕭靖跟前。
在大虞,單名為貴,雙名為賤。
“快去請!”
讓蕭云逸驚詫的是,一向沉穩(wěn)的老爺,僅是看到自己所遞之物那剎,居然表情都變了,更是壓著激動的吩咐。
“是!
蕭云逸不敢遲疑,立時將所持之物,放到了書桌上,轉(zhuǎn)身就朝書房外快步走去。
“請去會客廳!”
在蕭云逸快走出書房之際,蕭靖的聲音再度響起,這讓蕭云逸立時應了句,但心里更驚疑了。
自家老爺很少這樣啊。
“居然是他。”
蕭靖的內(nèi)心,有些不平靜。
伸手拿起那塊木牌,用料很普通,但上面所刻之字,卻勾起了蕭靖的無盡回憶。
蕭靖看著這塊木牌,正面刻有初心,反面刻著勿忘,一張熟悉的面龐,就這樣浮現(xiàn)在蕭靖面前。
一場科貢舞弊,讓一見如故的二人,人生卻是截然不同。
蕭靖緊攥木牌,皺眉起身,隨即便朝一處走去。
不過盞茶的功夫,換上一襲儒袍的蕭靖,就快步從書房內(nèi)走去。
當蕭靖朝會客廳趕去之際,書童蕭云逸卻帶有警覺與疑慮,不時瞥向身旁提著燈籠,卻被斗篷遮擋面龐的男子。
不知為何,身旁的這個男子,總給他一些熟悉的感覺。
在此等態(tài)勢下,二人來到了會客廳。
而蕭靖早已站在廳外站著。
“孟和兄!!”
蕭靖的聲音響起,叫蕭云逸面露震驚,難以置信的看向身旁男子,而在蕭靖面露笑意,快步走來之際。
提著燈籠的男子,伸出手取下斗篷,臉上亦是露出了笑容。
“真是你!”
蕭云逸驚呼起來,震驚的看向羅織。
“逸兄,別來無恙。”
羅織保持笑意,看向震驚的蕭云逸,這一稱呼,叫蕭云逸情緒激動,一段回憶浮現(xiàn)出來了。
那一年,身為書童的他,陪著自家少爺跋山涉險,一路走走停停的趕赴虞都,為的就是參加科貢選拔。
也是在那一年,自家少爺在虞都遇一知己,他們無話不談,頗有相見恨晚之感,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科貢舞弊出現(xiàn)了,這使得……
“子瑜兄!
而在蕭云逸震驚之際,看到走來的蕭靖,提著燈籠的羅織,笑著說出蕭靖表字,而聽到這表字的蕭靖,這一剎有些恍惚。
“一別多年,孟和兄安好否?”
蕭靖打量著羅織說道。
“安好!
羅織微微一笑道。
“羅少爺!您太不地道了。
而羅織話音剛落,蕭云逸卻說道:“我家少爺這些年一直想見您一面,但您呢卻躲著……”
“小逸。
蕭靖皺眉斥道。
這叫蕭云逸停了下來,但臉上卻帶著情緒。
自那件事發(fā)生后,一切就都變了。
先前那個愛笑的羅織,充滿斗志的羅織,成了現(xiàn)在古板中透著偏執(zhí)的永寧駙馬。
“孟和兄,來,快請!
蕭靖一撩袍袖,伸手去抓羅織手臂。
“好。”
羅織淡笑回應。
一別經(jīng)年,再見知己,羅織是很高興的。
“羅少爺,把燈籠給我吧!
蕭云逸此刻上前,欲要伸手接過羅織所提燈籠。
但羅織卻避開了。
這讓蕭云逸一愣。
“逸兄,天黑,我還是提著吧!
羅織微微一笑道。
這回答,讓蕭云逸露出不解,反觀蕭靖,此刻眉頭微蹙起來,這時的他似猜想到了什么。
就這樣一行走進會客廳。
“還沒恭賀子瑜兄。”
走進會客廳的羅織,打量著廳內(nèi)種種,手里提著燈籠,笑著對蕭靖說道:“當初的心愿達成了。”
“是啊。”
蕭靖聽后,有些感慨道:“蕭某也沒有想到,曾經(jīng)跟孟和兄夸下的?,居然真的有實現(xiàn)那日!
一旁站著的蕭云逸,卻奇怪的看著二人。
“科貢泄題一案,子瑜兄所臨壓力不小吧!倍谑捲埔萜婀值淖⒁曄,羅織卻收斂起笑意,迎著蕭靖的注視道。
此言一出,讓蕭靖收斂起笑意。
蕭云逸更是皺眉看向羅織。
“孟和兄深夜來訪,是為了此事?”
蕭靖神情自若道。
“算是吧。”
羅織點點頭,“在永寧公主府,羅某得知了此事,內(nèi)心有些感觸,覺得還是來見子瑜兄一面,這心才能安!
“莫非羅少爺也牽扯其中了?”
聽到這話的蕭云逸,看了眼蕭靖,隨即卻皺眉看向羅織。
別看蕭云逸是蕭靖的書童,但二人看似是主仆,可實則卻有兄弟之情,這些年來,蕭云逸一直陪在蕭靖身邊,別管是在地方,亦或是在中樞,那都是不曾背叛過蕭靖的。
“逸兄覺得羅某是這樣的人嗎?”
面對蕭云逸的詢問,羅織沒有絲毫氣惱,反笑著對蕭云逸道:“羅某若真是做了這些,對得起曾經(jīng)的那個羅織嗎?”
羅織的話,叫蕭云逸沉默了。
曾經(jīng)的羅織,是何等意氣風發(fā),又何等嫉惡如仇,也恰是這種性格,使得其遭到小人暗算,卷進了那場科貢舞弊之中。
因為此事,蕭靖在當時可沒少花心思。
在世人的眼里,蕭靖能得太宗皇帝青睞,是因為在那場科貢舞弊后,首次采用了糊名制,一舉成為了狀元,自此便飛黃騰達了。
但鮮有人知曉。
那時的蕭靖是先被太子留意到,特別是做的一些事,對太子印象很深,所以就被太子舉薦給了太宗皇帝。
羅織能從必死的局面下求活,一個是因為他自己做的事,一個是當時所處的時局,一個是因為還活著的輔國公,一個是為羅織奔走的蕭靖……
“孟和兄是為了被錦衣衛(wèi)抓走的聚眾學子而來?”
沉默許久的蕭靖,此刻卻開口道。
“算是吧!
羅織輕嘆一聲,“無辜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正如那時的羅某,若是能沉穩(wěn)一些,恐經(jīng)歷的就會不一樣!
“可每每細想下來,羅某卻從不為此事而后悔,畢竟有些事,終究要有人去做的,不然這黑了的世道,又如何能被點亮?”
講到這里,羅織舉起了手中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