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回到巷子是下午六點，沿途走著，有不少人家已經(jīng)開始做晚飯。南星想起邱辭做的飯菜了，很好吃，也很合她的胃口。
邱辭不知道現(xiàn)在在哪，去了哪里辦事。
南星想著，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問他吃了晚飯沒。
很快那邊就回復(fù)了——還沒，你呢？
“也沒�！�
“我快了，很餓。你餓不餓？”
“不餓。”南星想跟他說長空的事，一會敲字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盡快�！�
南星回了個“嗯”，人已經(jīng)快走到店門口，因為大黃都跑出來接她了。她摸摸大黃的頭，將手機放好之前，又看了看屏幕，邱辭還沒有回復(fù)。
“南星�！�
店鋪門前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聽出是誰了，微微一頓，抬頭往那看，停住了步子，略有些淡漠地看著這個手捧一大束花的不速之客。
成洛加見她看著手機時還隱隱展顏，可看見自己，卻抹上了淡漠，他清楚南星對自己沒有一點男女之間的感情。
但他有。
他喜歡南星，從第一次見面，她讓司機載受傷的自己回家，就喜歡上了她的善良。后來她又并不阻止他重回雪山，他更加因為和她有共鳴而生了好感。再后來發(fā)現(xiàn)她是偷命師，帶來了倉瓊和尼珍的往事，又讓他重新見了阿孔一面。
他就知道，他喜歡上了南星，這個特立獨行又堅韌的女孩。
就算知道她不喜歡自己，他也想要努力試著追求她。
否則自己一定會遺憾。
——哪怕她可能已經(jīng)喜歡上了邱辭，他也不想什么都不試一試就放棄。
成洛加快步朝她走去，將花遞到她面前，說：“你好像不喜歡薰衣草，我換了一種。”
南星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花，雛菊，但代表什么她不知道。她很早之前就沒有把自己當(dāng)成姑娘了，有些機械地活著，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成洛加見她不接，笑了笑說：“看來你不喜歡花�！�
“我不是不喜歡花，我只是不喜歡你�！蹦闲侵苯亓水�(dāng)?shù)卣f，“你是我的主顧，交易結(jié)束后，就變成了曾經(jīng)的主顧，除此之外，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guān)系。”
成洛加沒有見過這么直截了當(dāng)拒絕人的姑娘，他一瞬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南星又說：“我不喜歡你，但也不討厭你，可是如果你繼續(xù)這樣，我會很討厭你�！�
成洛加緩緩收回花，無奈一笑，說：“你不允許我接近，那跟你討厭我有什么區(qū)別？”
南星說：“感覺不同。作為朋友的你，仗義友好，我不討厭�！�
“所以只能做朋友？”
“是�！�
成洛加默然，都說愛像煙火絢爛，但他的愛硬生生被南星掐成了煙火——瞬間消失的火花。他心里確實不舒服，但他不怪南星。
他甚至比之前更喜歡她，喜歡她的直接，不會吊著別人的心來戲弄。
他坦然笑笑，說：“南星，我更喜歡你了，只是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我不想讓你討厭我，所以我不會再做這些事�？墒侨绻院笥袡C會，你一定要告訴我，無論你什么時候告訴我，我都會立刻出現(xiàn)。”
成洛加暗暗嘆了一口氣，但還是將花留了下來，自己走了。
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回來的。
南星見成洛加終于走了，倒不覺得可惜，以前太多人像他這樣，但全都被她這么趕走。
她走進(jìn)店門，沒有側(cè)目看門一旁就開口說：“什么時候你也這么愛偷聽了？”
一直依在門邊暗處的陶老板笑笑，說：“恰好聽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心是冷的，但這種事冷得挺好。”他頓時有了八卦之心，悄悄問，“當(dāng)初邱辭肯定也遭了你的冷臉吧，可他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南星想了想，想不起來了，但邱辭一直沒被她嚇跑倒是真的。
陶老板也猜不著，隨口說：“是緣分對吧？”他又看看門口那束雛菊，不得不說成洛加也是很有心了，雛菊雛菊，隱藏著愛情。
但在南星眼里，什么都不是。
邱辭在半夜回來了，將近三點。到了早上不到七點就起來了，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坐電梯下樓的黎遠(yuǎn)。黎遠(yuǎn)見了他略有些意外，說：“昨晚11點說登機，現(xiàn)在又要出門？算起來你也沒睡幾個小時�！�
邱辭笑笑：“我要去給南星買早餐，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在曬太陽，希望我能趕上�！�
黎遠(yuǎn)了然，笑說：“這么體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給女朋友買早餐�！�
邱辭說：“嗯，南星是我的女朋友了。”
黎遠(yuǎn)又一次意外：“嗯？什么時候，你怎么沒跟我說？”
邱辭只是笑，南星是他的女朋友，這三個字，無論想多少次，都讓人開心。
黎遠(yuǎn)笑了笑，不追問了，說：“你去田子坊附近住吧，這里離那也不近�！�
“以后吧，她還不習(xí)慣別人離她太近。”邱辭想，南星實際上也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姑娘，突然靠她太近，她或許會覺得別扭。
大概是因為周一，路上有點堵，等邱辭到了陶家店已經(jīng)近八點。
南星沒有在門口長椅上，但門開著。
邱辭走進(jìn)里面，鈴聲叮當(dāng)作響。清脆的鈴聲瞬間讓他想起第一次在這里見到南星時的情景，他從店里出來，南星正收傘進(jìn)去。
南星進(jìn)去時，鈴聲沒有響。
他抬頭朝銅鈴看去，普普通通的鈴鐺懸掛在屋頂，無風(fēng)，卻還在輕輕晃動著，敲響著余音。
陶老板聞聲出來，見到邱辭，已露了笑：“怎么，回來沒有跟南星提前說？”
邱辭笑說：“沒有，回來得晚，起得又早，想著她應(yīng)該沒外出，看來我失策了。對了，我買了些早點，只是路上堵車，有些晚了，陶老板吃了沒？”
“吃過了，不過南星應(yīng)該沒�！碧绽习逭f，“她出門去了，說是在附近逛一圈就回來�！�
“興致這么好？”在邱辭的印象里，南星是只不用做什么事就會躺著不動的小烏龜，休想她多動彈一步，沒想到會在這弄堂里散步。
陶老板敲敲手里沒煙，依舊是用來解饞的煙桿，說：“也不是她要逛，只是有個故人拜訪，說想去附近走走，了解她這些年住在什么地方，她就去了�！�
故人……南星的故人，邱辭不知道這個“故”是多少年的“故”，想著她一會就回來，就去門口坐著跟大黃扔球玩。
過了十幾分鐘，去撿球的大黃一去不復(fù)返，等了一會才看見它蹦著步子回來，后面還領(lǐng)了個南星。
邱辭站起身，朝南星看著。
他注意到南星旁邊還有一個年輕人，起先他以為是成洛加，等他們走近了些，才發(fā)現(xiàn)不是。
“這里很安靜，自帶安寧感，適合你�！遍L空還在看著這四周的建筑，幽靜而陳舊的巷子，地面的磚頭都已經(jīng)破舊，下雨天會濺得一褲子泥水吧。
他的目光流轉(zhuǎn)，看見了站在古董店門口的人。本來他沒有在意，但他忽然發(fā)現(xiàn)南星的表情在看見那人后，略有些變化。
變得……溫暖起來。
臉上沒有了寒霜，連眼底都化了冰，含了暖意。
長空微頓，再一次細(xì)看那個男人。
邱辭朝南星微微笑看著，問：“吃了早飯沒？”
“沒�！蹦闲巧焓郑拔业脑琰c�！�
“這么肯定我會給你買？”
邱辭將早點遞給她，南星接了過來，一眼掃去，里面都是她喜歡吃的。她問：“什么時候回來的？”
“半夜。我去熱熱，有點冷了�！�
南星見他精神尚好，沒有說他怎么一早就過來。她說：“你陪大黃玩，我去熱熱。”等走了兩步，她才想起來還沒給他介紹旁邊人，說，“這是我?guī)熜�，長空，也是馮源的老大。師兄，這個是我的朋友，邱辭。”
邱辭很是意外，師兄？
長空也暗暗訝異，南星將他介紹給了外人，還提及了師兄和老大兩個身份，那就是說，這個叫邱辭的年輕人知道南星的事？而且還不少？
是……拍檔？
但又感覺不像，剛才南星才說，這么多年她都是一個人。轉(zhuǎn)眼就出來個拍檔，她還不至于說這種謊話。
可絕對不會是朋友，至少不是普通朋友。
長空從未見過南星對哪個男人會露出這種溫暖的神情，就連當(dāng)年他和南星最親近的時候，都沒有。
南星進(jìn)去熱早點了，邱辭和長空進(jìn)了店，邱辭發(fā)現(xiàn)長空進(jìn)來時，銅鈴也沒有響。果然是——“故人”。
長空見邱辭熱水泡茶的動作嫻熟，絕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他環(huán)視一圈店里，全是各朝各代的古玩，有些并不值錢，有些很值錢，統(tǒng)統(tǒng)放在一起，沒有什么區(qū)別。他喝了一口邱辭泡的茶，才說：“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南星的？”
話問得略有些直接，還不太客氣，邱辭有些奇怪為什么他話里有敵意。他說：“今年�！�
“今年？”又是長空意料之外的答案，他說，“你了解南星多少？”
邱辭看了看他，笑說：“不多，但會了解她更多�！�
長空也不知道邱辭知道南星多少事，他想問邱辭，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南星的一切，全都知道的話，為什么會接受她，畢竟長生之類的事，并不正常。然而不知道的話，又只知道她的多少。
他說：“南星不是個簡單的姑娘，你今年才認(rèn)識她，對她的了解遠(yuǎn)遠(yuǎn)不夠。對一個不了解的人就輕易靠近，也不是理智的做法�！�
“南星也不是十分了解我�！鼻褶o說，“沒有誰對誰是一開始就完全了解的，她很善良，也很堅強，這兩點就足夠讓我繼續(xù)去了解她。”
長空默然看著他，他隱約察覺到南星站在附近聽著，沒有再說什么，笑笑說：“南星有你這樣的朋友，我也為她高興�！�
邱辭正奇怪為什么他突然轉(zhuǎn)了畫風(fēng)，一會就見南星出來了。
長空起身說：“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蹦闲撬退介T口，見他沒有道別的意思，就送到了巷子口。
到了那，長空就說：“你喜歡那個叫邱辭的人。”
南星略頓，哦，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誰都看不出來，沒想到誰都看出來了。她問：“這么明顯？”
長空一頓，原來那個對什么事都不太關(guān)心的師妹，會這么直接承認(rèn)自己的感情。他說：“他知道你多少事？”
“師兄指什么？如果是南家的事，他知道；我長生的事，他也知道；我肩負(fù)了血海深仇的事，他同樣也知道�！�
長空怔了怔，知道這些，已經(jīng)是十分了解她了�？蓻]想到，邱辭沒有走。他說：“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墒悄阌袥]有想過，他會死？”
南星眸光微黯，說：“我知道�！�
“他會死，我不會，你也不會。你和我才是最合適的，不是嗎？”
“合適的不是壽命，是人�！�
“所以你選擇他？”
南星平靜地說：“我本來也沒有在他和誰之間來做選擇�！�
長空久久沉默，說：“我明白了。所以我們沒有任何可能，是嗎？”
“是�！�
長空笑笑，點頭說：“我明白了。雖然很不甘心，但還是祝福你們�！�
南星有些意外他放棄得這么快，他和成洛加略有些相似的地方，比如同樣執(zhí)著。但又不是完全一樣，成洛加被拒絕后沒有辦法繼續(xù)追求。但長空的話，南星以為他會繼續(xù)。
原來性格真的會在長久的時光中改變。
長空沒有過多留戀，說：“再見，南星�！�
南星說：“下次見，師兄�！�
長空笑了笑，離開了田子坊，離開了這條安靜得讓人討厭的巷子。
再見了，南星，他愛過的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