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乾清殿。
喀爾喀蒙古參戰(zhàn)的消息,令現(xiàn)場的氣氛立刻就凝重了起來。
“陛下,應立刻派使,前往喀爾喀蒙古,曉以利害,說服他們退兵!”倪元璐說道。
范景文皺眉,捻著胡須說道:“喀爾喀蒙古歷來敵視我大明,現(xiàn)在建虜又拿出了蒙古玉璽,這么大的誘惑,他們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更何況他們兵馬已出,這種情況下,想要勸說他們罷兵。難啊。”
“難也得做!”倪元璐道:“不然喀爾喀的十萬騎兵到了錦州,和建虜狼狽為奸,錦州戰(zhàn)局,必生變故!”
……
在范景文和倪元璐談論的時候,隆武帝朱慈烺靜靜聽,臉色沉思,一句話也不說。
首輔蔣德璟和五輔袁繼咸也都是皺著眉頭,建虜忽然多了十萬騎兵的襄助,對錦州戰(zhàn)局的影響極大,在這之前,軍機處制定的作戰(zhàn)計劃,預估建虜兵馬十萬以上,絕不會超過二十萬,但現(xiàn)在卻是超過了,如何應對,將是大明必須面對的難題。
孫白谷雖然會有謀劃,但朝廷需要有更遠的戰(zhàn)略和統(tǒng)籌。
范景文和倪元璐論了兩句,隨后便都看向了隆武帝。
不唯他們,蔣德璟和袁繼咸也從陛下的沉默中看出陛下已經(jīng)有所決斷。
朱慈烺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三國時,曹操討伐馬超和韓遂,羌人部族相助馬超韓遂,紛紛從各地趕來參戰(zhàn),眾人都憂慮,曹操卻獨是欣喜,他說,這些叛賊遠在邊疆各處,我一一討平他們,需要相當?shù)臅r間,現(xiàn)在他們紛紛趕來,我正可以趁此機會,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邊疆就可以很快恢復平靜……”
聽到此,內(nèi)閣諸臣都明白了,原來,陛下和曹操一樣,對喀爾喀蒙古的參戰(zhàn)并不憂心,反而是欣喜。
也就是說,陛下的心思和眼光,可不是只盯著一個遼東,而是對整個蒙古草原,從漠南到漠北,都有收取之心啊。
明白了這一點,內(nèi)閣諸臣的心思都有些復雜,如果能一舉平定蒙古,再保大明幾百年的太平,那自然是好的,又或者說,如果陛下只是為了一個蒙古,也沒有什么,擔心的是,在蒙古之外,陛下對大明的疆域,還有其他的想法,天下之大,可收之土眾多,那一來,收復遼東,平定蒙古之后,大明就可以罷兵休戰(zhàn),全心投入內(nèi)政,開萬世太平的想法,怕就遙遙無期了……
“喀爾喀蒙古,雖然在大漠之北,近年來,和我大明交鋒的事情并不多,但如果我大明收復遼東,討平察哈爾,科爾沁蒙古,疆域和喀爾喀蒙古交界之后,喀爾喀蒙古必然會和我大明發(fā)生沖突,如果大明想要安寧,就必須千里迢迢,跨越沙漠,就像當年的漢武霍去病一樣,勞師動眾的去平定他們,現(xiàn)在他們自己主動前來,省去了我大軍遠征的麻煩,朕看那,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敝齑葻R微笑解釋。
說完,不等眾人反對,朱慈烺就繼續(xù)說道:“當然了,喀爾喀蒙古參戰(zhàn),孫傳庭的壓力會增大很多,不過朕相信他能頂住,即刻傳旨,京營留守進入戰(zhàn)備,隨時準備支援錦州!”
雖然大明已經(jīng)動用了十七萬大軍,但京畿仍然有六萬預備,但是需要,隨時都可以再頂上去。
蔣德璟等人相互一看,心中都明白,陛下怕是已經(jīng)起了御駕親征之心。
“陛下,遠交近攻,分而治之,臣以為,對付喀爾喀蒙古,還是應該伐交為上?柨γ晒胚h道而來,為的乃是那虛無縹緲的蒙古玉璽,其心不純,和建虜也不會齊力,如果能稍加離間,令他們生出齟齬,出工不出力,定能有益于錦州之戰(zhàn)!蹦咴磮猿,
“可,令理藩院派人去接觸!敝齑葻R并不拒絕派使。
……
內(nèi)閣諸臣退出之后,朱慈烺親自為孫傳庭寫回信,不但將喀爾喀蒙古參戰(zhàn)的消息告知,也將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和孫傳庭進行探討……
……
“噠噠噠噠~~”
京師,山海關,直達錦州的官道上,馬蹄急急,一個后背插著三面小旗,箭衣勁裝,朝廷六百里加急信使正在策馬狂奔。
而在他身后的官道智商,車馬轔轔,運送糧草物資的大明車隊,正源源不斷的去往錦州……
&
錦州。
明軍大營。
隆武帝的親筆信已經(jīng)在孫傳庭的帥案上,孫傳庭先跪拜,然后鄭重開啟,看完之后,臉色更加凝重。
----建虜十幾萬援兵之外,又多了喀爾喀蒙古的鐵騎,雖然數(shù)量不能確定,從推估最少也在十萬騎,也就是說,建虜?shù)脑还矔卸嗳f人之多。
孫傳庭立刻參謀司進行研議。
隨后聚將升帳,就這個消息告知各鎮(zhèn)總兵。
“多爾袞駐兵廣寧,但他自知不敵,不敢獨自前來,因此又勾竄喀爾喀蒙古騎兵,喀爾喀蒙古利欲熏心,竟然答應了多爾袞的蠱惑,現(xiàn)在其三部騎兵,已經(jīng)越過沙漠,往廣寧、錦州而來!
“保守估計,喀爾喀最少有騎兵十萬!
“各部需提高警惕,做好準備!
“現(xiàn)在本督令。”
“不論敵人來多少,沒有本督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戰(zhàn)!
“待敵疲憊,或者糧草不濟,我軍再行出擊。”
接硬寨,打呆仗,以不變應萬變。或者一個字總結(jié),孫傳庭的策略還是守,不論敵人來多少,我自安然不動,以緊緊圍困錦州,以為敵人之所必救為第一。待敵疲憊,然后再反擊。
面對孫傳庭的軍令,黃得功等急于立功的猛將,心中都是有意見的,他們覺得,以大明現(xiàn)在的實力,足可以和建虜正面決戰(zhàn),并且擊潰對手了,即便加上一個喀爾喀蒙古,大明也未必沒有一戰(zhàn)取勝的機會,何必縮在壕溝,浪費糧草呢?
但孫傳庭的軍令,沒有人敢違抗。
……
廣寧。
廣寧本為大明遼東重鎮(zhèn),天啟年間,廣寧之戰(zhàn)卻被建虜輕松奪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近三十年了,物是人非,只有關城依舊,訴述他三十年的滄桑和過往。原本,在大明治下,廣寧是為遼東重鎮(zhèn),但建虜盡收遼東,尤其是攻取錦州之后,廣寧重要性大大降低,這些年來,建虜從來都沒有整修過廣寧城墻,因此廣寧還是過往的衛(wèi)戍小城,多爾袞帶來的十五萬大軍根本駐扎不下,只能在城外扎營。
到達廣寧之后,建虜上下原本都以為,簡單修整之后,大軍就會前往錦州。
畢竟軍情如火,一日也耽擱不得。
但不想,在廣寧一停就是七天。
別人能等,也不敢詢問輔政王的用兵意圖,豪格卻等不了,他闖進多爾袞的帳中,質(zhì)問為什么不立刻進軍錦州?磨磨蹭蹭的在等什么?難道是要等錦州陷落嗎?
又說,明軍和朝鮮聯(lián)軍正在攻打鳳凰城,鄭親王勉強支撐,鳳凰城隨時都可能陷落。十四叔你身為輔政王,率領主力在外,不盡速和明軍決戰(zhàn),磨磨蹭蹭的到底在等什么?難道是有什么圖謀嗎?
豪格脾氣燥,說話難聽,絲毫不給輔政王面子,隱隱指責多爾袞是權臣,有不臣之心,多爾袞身邊的近衛(wèi)都變了臉色,但多爾袞卻是心平氣和,他平靜的向豪格解釋,只所以駐兵廣寧,乃是為了等待喀爾喀蒙古的確切消息,喀爾喀蒙古如果來,我們有來的打法,如果不來,我們也有不來的打法,在沒有喀爾喀的確認消息之前,還不宜向錦州進軍。
至于錦州,本王同樣也是心憂如焚,但打仗急不得,尤其這一次我大清精銳盡出,更是不能馬虎,又說明軍雖然重重包圍了錦州,但錦州城池堅固,更有火炮無數(shù),明軍不敢輕易攻打,錦州存糧三個月,如果節(jié)約使用,支撐五個月是沒有問題的,甚至可以更多,因此救援錦州的時間依然還充足,不需要著急。
最后,多爾袞又說了鳳凰城的戰(zhàn)事,他聲音肯定的說道,他相信以鄭親王之能,一定能守住鳳凰城。
我對鄭親王有信心,希望肅親王你也能對鄭親王,對大清有信心。
“好啊,這是你說的,如果鳳凰城有失,我看你怎么辦?”
豪格被多爾袞說的理屈詞窮,最后只能怒沖沖的離去。
“豎子!”
等豪格走后,多爾袞一直隱忍的怒氣終于是爆發(fā),他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過摔完之后,他就又恢復了平靜,和幕僚繼續(xù)研討救援錦州之策,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
就這樣,多爾袞在廣寧又等了二十天,一直等到喀爾喀漠北蒙古三部的前鋒出現(xiàn)在廣寧百里之外出現(xiàn),他才是輕松的大笑了起來,雖然比起多爾袞七十天的期望,喀爾喀漠北三部,足足晚來了一個月,但終究是來了。
隨即,多爾袞命令多鐸代替他,親自前去迎接喀爾喀漠北蒙古。
又三天后,喀爾喀漠北蒙古的十萬大軍抵達廣寧,加上隨軍的仆從,一共將近二十萬人,那真是馬蹄滾滾,浩浩蕩蕩,聲勢震撼,隨行還有大量的牲畜牛羊,將廣寧城外的原野都填滿了。
多爾袞親自出城二十里迎接。
喀爾喀蒙古三大汗王,土謝圖汗、札薩克圖汗、車臣汗,這一次都親率精銳,來到了廣寧,但稍微不同的是,土謝圖汗、札薩克圖汗兩位大汗實力雄厚,兵馬眾多,每人麾下都有四萬騎,車臣汗兵馬略少一些,只三萬不到,不過論起雄心壯志,車臣汗卻一點都亞于兩位大汗,對于象征蒙古天命的蒙古玉璽,他內(nèi)心里也抱持極度的期望。
而和三位汗王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大和尚,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也就是漠北草原的活佛,
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是喀爾喀蒙古的精神領袖,簡稱哲布尊丹巴。
雖然身在喀爾喀外蒙古,但哲布尊丹巴始終存了向內(nèi)蒙古傳播黃教之心,因此,當接到“大清”的邀請,共商蒙古大計,定奪蒙古玉璽歸屬之時,他雖然有過猶豫,但終究還是來了。
……
多爾袞親自出營迎接,給足了哲布尊丹巴和三個汗王的面子。
哲布尊丹巴超然于外,對多爾袞微微點頭,土謝圖汗、札薩克圖汗、車臣汗雖然是援兵,但對于眼前這一位號稱“墨爾根代青”的建虜輔政王,卻絲毫不敢小覷。因為他們心里清楚的知道,當年就是多爾袞帶兵打敗成吉思汗黃金家族最后的一位汗王,林丹汗之后,從而徹底終結(jié)黃金家族對草原的統(tǒng)治的。
隨后,就是接風宴。
禮親王代善和肅親王豪格,禧郡王羅洛渾三人都以身體的原因,缺席了---原因很簡單,將蒙古玉璽為誘餌,戰(zhàn)后將其“賜予”喀爾喀蒙古的行為,實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三人都不想靠近。
只有豫貝勒多鐸不離不棄的陪在多爾袞身邊。
“大輔政王,我蒙古玉璽,可在廣寧?”
蒙古人直接,不擅繞彎子,接風宴席剛剛舉行,兩杯酒還沒有下肚,土謝圖汗就迫不及待的問。
另外兩位汗王也是瞪大了眼睛。
多爾袞微微一笑,輕拍手掌。
立刻,兩個仆從輕步走進大帳,一人搬著方桌,放在帳中,另一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寶匣,放在方桌上,再小心翼翼的打開。
多爾袞做了一個請看的手勢。
三大汗王立刻跳起,圍在了方桌邊---車臣汗年紀最大,也最沉默少語,但此時的動作卻是最利索,他是第一個出現(xiàn)在玉璽旁邊的。
當見到白玉無暇,于靜謐中放出光芒,蒙文漢文清楚無比之時,三個汗王都是激動,眼中都放出狂熱之火,同時的,雙手合十,不住的禱告。
連大和尚哲布尊丹巴,也是微念佛號。
帳中的建虜王親和將領卻有些黯然。
----原本大清的國寶被外人如此覬覦,他們心里都不好受,多爾袞面無表情,多鐸低頭不語。
“大輔政王,大清所說,可都是真的?”觀摩完畢,又是性子最急的土謝圖汗第一個說話,他看向多爾袞,聲音和表情,似乎還有一些懷疑。
“當然是真的!倍酄栃柮C然:“我家皇上金口玉言,豈會有假?但是三位汗王幫我大清解圍錦州,大敗明軍,這蒙古玉璽,就完璧歸趙,賜予功勞最大的那一位!”
“好,好!蓖林x圖汗連連點頭,摩拳擦掌,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札薩克圖汗卻稍微謹慎,他望著多爾袞:“但如果我們?nèi)齻功勞一致呢,這玉璽又歸誰?大清該不會出爾反爾,趁機扣住不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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