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眠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聽見邵溫白的咳嗽聲,才猛然回神,連忙擺手——
“不不不,您誤會了……”
老太太立馬抬手打斷她:“不用解釋,不用解釋,你們開心就好!走吧老頭子,回家!”
“誒——”老爺子笑瞇瞇應了聲,“你看你,老喜歡瞎說,把人小邵和小蘇都說臉紅了。”
“哪兒瞎說了?想當年,咱們不也是因為住樓上樓下才認識的嘛?那會兒社會風氣偏保守,咱倆可是處了兩年才捅破那層窗戶紙,現(xiàn)在社會多開放?就是要給年輕人多創(chuàng)造機會嘛……”
老兩口的說話聲漸行漸遠。
蘇雨眠雙頰泛紅。
邵溫白目光不知道往哪兒放。
兩人沉默地下完樓梯,又沉默地扔了垃圾。
“我——”
“你——”
最后同時開口。
四目相對,兩人先是一愣,接著都不由笑起來。
蘇雨眠:“老兩口真恩愛,算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典范了吧?”
邵溫白:“兩位老人是Q大天體物理系的退休教授,沒有孩子,這輩子都是這么陪伴、扶持著走過來的!
“這么厲害?”蘇雨眠驚訝,老兩口雖然一看就是文化人,但真沒想到會是Q大教授。
還是研究天體物理的。
可……
“為什么沒要孩子?”
邵溫白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給蘇雨眠圍好,又朝前方抬了抬下巴,“散會兒步?消消食?”
他動作太自然,仿佛這樣做過千千萬萬遍,根本沒給蘇雨眠拒絕的機會。
淺咖色的圍巾,不算長,還比較薄,但一接觸皮膚,溫度就上來了,又軟又柔。
蘇雨眠一摸,就知道是駱馬絨。
這個東西被稱為“纖維皇后”,既有羊絨的柔軟,又有裘皮的光澤,最細可達18-19微米。
是一種非常珍貴且價格不菲的面料。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剛從男人脖子上取下的圍巾,不僅尚余溫熱,還沾染了他身上獨有的木質(zhì)香氣。
蘇雨眠一直很好奇,邵溫白到底有沒有用香水。
不過,這個問題不太好問,只能暫時壓心底了。
蘇雨眠尷尬地笑笑:“謝謝教授,出門的時候忘記拿圍巾了……”
其實也不是忘了。
就是偷懶。
想著扔完垃圾就回去,這么點路,好像帶不帶圍巾也沒關(guān)系。
邵溫白當真看不明白她的打算嗎?
只不過看破不點破罷了,默默將自己的圍巾給了她。
“你剛才問黎教授和張教授為什么不要孩子,他們不是不想要,而是黎教授的身體不好,要不了!
那個年代,女人生不出孩子幾乎等于被判了死刑。
張教授家里接受不了,逼著兩人離婚。
黎教授出于愧疚,也不想糾纏,所以主動提了,自己來當這個惡人。
可張教授死活不同意。
“……我聽說,張教授當年為了挽回老婆,主動登報,跟家里斷絕了關(guān)系。愣是二十年沒來往過,后來家里人慢慢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才又重新走動起來!
“但關(guān)系也不大親近了!
黎教授本就是孤兒。
張教授為了她,也把自己變成了孤兒。
從此,他們的人生只有彼此。
蘇雨眠聽完,目露怔忡:“那個年代,真的很好……車馬慢,書信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她看著前方。
邵溫白則看著她。
你眼中有風景,同時也是別人眼中的風景。
蘇雨眠呼出一口氣,液化成白霧,像凝結(jié)的霜露。
她喃喃道:“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下雪……”
去年不算下,因為只飄了一點雪花,落在地上瞬間化成水,根本沒墊起厚度。
前年倒是下過,但那時她正跟江易淮賭氣,根本沒有看雪的興致。
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太傻了。
白白錯過了那么多好時光和好風景。
兩人走了二十多分鐘,消食效果很明顯。
邵溫白見她已經(jīng)開始對著手心哈氣:“走吧,回了!
“誒——好!”
月光下,寒風中,兩人并肩往回走。
……
第二天一早,蘇雨眠還沒醒,就聽到敲門聲。
“雨眠——雨眠——”
邵溫白?
她猛地睜開眼,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立馬翻身下床,跑去開門——
“教授?!怎么了?!”
那一瞬間,她甚至想過是不是地震了,要逃命。
邵溫白一愣,“你……先穿好衣服,外面下雪了!”
蘇雨眠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睡衣。
雖然是長袖長褲,并沒有暴露什么,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
“下雪了?!真的嗎?!”
“你看看窗外!
蘇雨眠立馬拉開窗簾,推開陽臺門,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身上,嗆得她鼻子難受。
然而接下來看到的景色,又讓她覺得再難受也值了。
只見大地雪白,銀裝素裹。
房檐上,樹杈間,都堆積著白絨絨的雪團。
天空洋洋灑灑飄著雪花,羽毛一般,旋轉(zhuǎn)落地。
仿佛天堂投遞到人間的書信。
“真的下雪了——”
“好漂亮啊!”
此時,站在門口的邵溫白也笑起來,“你先洗漱,我在樓下等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