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長毛兔現(xiàn)在怎么樣?”
江陽打破沉默,一路朝前走。
好久沒有干過這種出眾的活兒,這會兒拉著平板車才感覺到自己出了一頭的汗。
梁繼成兩口子沉默無語,感覺到兩人沒有回應(yīng)。
江陽問道,
“難不成長毛兔現(xiàn)在不養(yǎng)了?”
江桃嘆了口氣。
“長毛兔還在養(yǎng),不過今年估計養(yǎng)完了這一茬兒就養(yǎng)不下去了!
“咋了?有技術(shù)問題還是說賣不出去?”
“有啥技術(shù)問題呀?
你姐夫養(yǎng)長毛兔這都養(yǎng)了四五年,在這方面也算是咱周邊村子里養(yǎng)長毛兔的能人。
有個啥病的他都能治。
還不就是因為家里人每次養(yǎng)長毛兔掙了錢,老太太死死攥著不放。
開始我們是從養(yǎng)十只長毛兔養(yǎng)到了300只。
本來按照那個規(guī)規(guī)模繼續(xù)擴大的話,其實一年賺個十來萬都不成問題。
可是自從老太太非逼著我們和家里合并到一起以后,年年養(yǎng)長毛兔賣了的錢,老太太都攥在手里,不往出拿。
結(jié)果那300只兔子后來變成250只,250只又變成200只。
到最后越養(yǎng)越少!
“老太太還嫌棄我們私藏了錢,動不動就到我屋里去翻翻撿撿。
現(xiàn)在你姐夫要50只長毛兔,去年的時候長毛兔得了一次病,一下子被一窩端了。
這50只還是你姐夫在外面借錢買的種兔,可是這一次賣了兔子的錢,老太太又得到風(fēng)聲。
提前過去堵了個正著,那錢老太太一分都沒留。
賣完這批兔子怎么可能再有錢去養(yǎng)兔子?
借的那些錢還不知道咋還人家呢!
江陽回頭看了一眼梁繼成,黑暗當(dāng)中看不見梁繼成的臉色。
梁繼成長嘆一口氣,
“我知道小舅子你啥也不用說,我知道我沒出息,我窩囊,可是那是我親娘,我能把她咋辦?
你以為我沒想過帶著你姐他們離開?
可是你也知道我們要啥沒啥,我們這種人去到城里能干啥?
我打個零工和你姐打個零工,要糧食沒糧食,要地沒地,要房子沒房子,兩個人養(yǎng)活五個孩子,這咋養(yǎng)?
你是在城里當(dāng)干部的,你自然不知道我們這些人要到城里活下去有多難?”
“你要是真帶我姐去了城里,難道我不會幫你?”
梁繼成嘆了口氣,
“你是能幫了我一時,還能幫了我一輩子?
你說孩子們上學(xué)咋辦?
我總不能把三個大的孩子留在家里。
他們總要上學(xué),戶口怎么辦?
吃什么喝什么。你說我這當(dāng)?shù)?dāng)娘的,帶著兩個小的出去享福。
把仨孩子留在家里受苦,那是人干的事兒嗎?”
“老六,這事兒是我們倆做的決定,我們這當(dāng)?shù)锏臎]出息,難不成還能禍害自己孩子?”
江桃怕江陽怪到自己丈夫頭上,她自然知道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們有多艱難。
不是為了孩子,他們不至于這么束手束腳。
江陽并沒有回頭。
和家里斷絕關(guān)系不是做不到,而是這個年代的人們沒有那個勇氣,也沒有那個能力,隨隨便便就和家里徹底斷絕一切關(guān)系。
兩個人一路拉著平板車,總算是到了鄉(xiāng)里的衛(wèi)生院。
到了這里衛(wèi)生院的時候,天才剛剛亮!
醫(yī)院現(xiàn)在還沒開門兒,也沒有急診。
梁繼成坐在板兒車旁邊的地下,累的有點兒頭暈眼花。
最近沒吃飽飯,不是說他娘克扣他!
他娘就算是再偏心,也不至于對他這個親兒子趕盡殺絕。
吃飯的時候,他娘倒是給自己盛飯撈的全是干的。
可是看著自己媳婦兒和五個孩子吃的那個清湯寡水,幾乎光剩下湯。
這些東西吃了,孩子們哪能頂?shù)米○I?
他能一個人咽的下去那些吃的?
所以就干脆的悄悄把自己碗里的干飯給他們每個人碗里撥一些。
然后自己再兌點兒湯。
又要干地里的活兒,還要顧著養(yǎng)長毛兔的那些事情。
這一下走了幾十里地,雖然說在前面拉車的是江陽,可是他在后面控制著車把和車輪兒也不是一件好活兒。
這會兒自然餓的眼冒金星,頭上身上全是虛汗。
江陽也累的夠嗆,他都多少年沒有干過這種活兒。
醫(yī)院這會兒人家不開急診,確確實實是關(guān)著門。
江陽看著姐夫那慘白的臉就知道姐夫現(xiàn)在這狀態(tài)不是很好,再看姐姐的模樣,也知道兩口子這日子過得艱難。
起身一個人找了個尿盾的借口,走了。
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兒,這鄉(xiāng)衛(wèi)生院跟前根本沒有做生意的。
好不容易在巷子口那里看遠遠的看到一對夫妻正在擺攤兒,走過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賣油條老豆腐的。
人家出來擺攤兒早。
等了好半天,差不多半個小時,江陽才拎著用油紙包著的十來根油條,還有兩碗老豆腐回來。
他已經(jīng)在攤子上吃完了,不然的話都不知道咋端回來。
等把東西端到跟前兒,看到姐夫臉色慘白的,這會兒靠著板兒車瞇著眼睛,而姐姐樣子也不是很好,腿肯定疼的厲害。
“姐,姐夫,先吃點兒東西吧!
他這一嗓子驚擾了兩個人,兩個人一睜開眼就看到面前的老豆腐和香噴噴的油條。
梁繼成有點兒尷尬的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他倒是想給小舅子買飯呢。
但是自己兜里窮的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也怪他剛才出來的急都忘了。
回家拿點兒錢,其實就算他回家拿也拿不出多少錢。
家里的錢全都投到長毛兔身上。
可是這會兒不是自己客氣的時候,看妻子和自己的模樣就知道樣子一定好不了。
兩人接過去,開始狼吞虎咽的吃。
江桃看了一眼弟弟空著的手問道。
“你呢你咋不吃?”
“我吃過才回來的,哪能全端回來呀?
你們倆吃,不夠一會兒我再從攤子那里給你們買點兒油條回來!
江桃急忙擺手,
“不用,不用,夠了,夠了!
鼻頭一酸,眼眶一紅,有多久沒有好好吃過這些東西?
她已經(jīng)有很久沒吃過油條,這油條咬在嘴里外面酥脆,尤其是配著老豆腐特別好吃。
咬著油條就想起家里有五個孩子,也不知道孩子們能不能吃上早飯。
可是弟弟在這里,自己哪好意思把這油條和老豆腐留著。
默默的吃了三根油條,一碗老豆腐。
兩口子都默認的只拿了三根油條,想把剩下的留給對方吃,結(jié)果就造成最后還剩了四根油條。
江陽一看他們那沒出息的樣子,真是恨鐵不成鋼。
“咱一會兒醫(yī)院開了門兒要去看病,拿著這油條像啥呀?你們趕緊把這油條都吃完!
兩人這才一人拿了兩根兒,把油條全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