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人,包括我在內(nèi),都長出一口氣,就像是將要窒息突然得到了一口空氣,那是來自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舒爽。
我忙朝外張望,遠處的黑云像是退潮一般越來越遠,但依稀還能看見,好幾個若隱若現(xiàn)的城隍差官,正押解著一長串足足上百個陰魂消失在了視野里。
我心中一陣驚駭,也就是說,剛才的景象雖然是幻境,但那些陰魂鬼祟卻是實實在在……這金老頭不單單術(shù)法厲害,似乎在這姑蘇的夜間鬼場也能呼風(fēng)喚雨。
“這是什么!”阿蘆忽然驚呼一聲,從懷里抓出一把紙灰。
此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汽車里到處都是那種鬼票子和黃表紙燒完的灰燼。車窗外面的玻璃上,全都黑乎乎的手掌印,大的小的,一個摞著一個。我們的身上,頭發(fā)上,也殘存著一些黑紅色的印記,像是血,又像是油污……
“老羅,看你胸前!”大頭側(cè)過臉瞪眼朝我叫道。
可我卻看見他的咽喉下,竟然有一個完整的黑手印。
而我的胸前,同樣也是一個手印,黑乎乎的,還能看見指甲的形狀,異常鋒利。
我輕輕摸了摸胸膛,竟然感覺有些疼。
而大頭、白薇他們,也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但凡有痕跡的地方,就好像剛才遭遇了一場拳打腳踢是的……
“我去,疼,太疼了!”大頭捂著脖子道:“就像是被人差點掐碎了喉管是的,可為什么剛才沒有一點感覺啊……”
誰說不是呢?
剛才的場景里,雖然混亂,可那些鬼祟都在車窗之外,我們并沒感覺到被圍攻啊?涩F(xiàn)在再看,車里這么多的紙灰和黑手印,這就說明,剛才那些鬼祟已經(jīng)無限接近我們。
細思極恐啊,看似平靜的背后,危機重重,剛才我們差一點在迷迷糊糊中全軍覆沒。這是我們所有人的至暗時刻啊。也多虧我沒有死要面子,而是選擇了利用城隍的令箭,這才為自己解了圍,從這幻境里走了出來。
阿蘆擦了擦臉上的飛灰,罵道:“這老王八蛋,毀了老娘的妝。不過,咱們這算是將他甩開了吧。他要還敢跟上來,姑奶奶我和他拼了……”
阿蘆這張嘴簡直跟開了光一樣,話音一落,我們拐過彎道,就看那輛該死的廂式貨車就在前邊。
金先生還如剛才那般站在那,但臉上陰森的笑意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略顯麻木的臉。
“老鱉孫,你他媽真是陰魂不散!”大頭已經(jīng)被折磨的有些癲狂了,打開車窗,隔空朝著金先生豎了豎中指。
我的心里也有些急了。
不能總是等他出招我們應(yīng)招,這太被動了,這次老東西要是敢耍花招,我豁出去了,拼死也要和他搏一搏。
可這位金先生直勾勾盯了我們好一會,也只是張嘴一字一頓地說了句話,就把車廂的門關(guān)上了。接著,前面就是岔道口,我們上高速,廂式貨車卻折返回去了,徹底分道揚鑣。
“媽的,老東西到底認慫了!”大頭囂張地使勁按了按喇叭。
可我卻覺得,這事遠沒完呢。
如果我剛才沒看錯,這位金先生最后朝我說的一句話說的是:我會繼續(xù)追殺你。
你還別說,在忠心這件事上,這位金先生和田園犬有的一拼。他的小主子至今二蛋不保呢,他就已經(jīng)主動開始撕咬我了。
不管怎么說,暫時算是安全無虞了。
上了高速,大頭開車,我們幾個都小憩了一會。迷迷糊糊中,感覺腳底有些發(fā)涼。
天快亮的時候,到了中途的一個服務(wù)站。
我見大頭眼皮也開始打架了,就讓他把車開進了服務(wù)區(qū)暫時歇一會。此時昏沉了老半天的奴柘也總算是醒了過來,看臉色應(yīng)該是沒有大礙了,徹底擺脫了金先生的控制。
白薇、阿蘆帶著奴柘去買東西,折騰了一晚上,大家肚子都有點餓。
而我和大頭則坐在車里抽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也不知道怎么,白薇他們?nèi)チ诉@么久還沒回來。
我看大頭也打起了呼嚕,于是就想在這里多停留一會吧,關(guān)好車門也下了車。
這個服務(wù)區(qū)很大,停留的車也不少,來來去去的人少說也有上百號。
我瞄了一眼自選超市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過,走了幾步,我忽然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我恍惚覺得身后好像光影閃爍了一下。
我回過頭,看見我們的那輛車微微顫動了幾下,竟然開始滑行!
“大頭!”我大喊一聲,瘋了一般往回跑。
就看見隔著車窗的宋嘆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而車已經(jīng)朝著匝道去了。
遠處幾百米外,兩輛準備進入服務(wù)區(qū)泊車的重型開車已經(jīng)打起了轉(zhuǎn)向燈。
時間緊迫,千鈞一發(fā),如果真上了匝道,就算大卡車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車,恐怕在剎車也來不及了。
我瘋狂撲了上去,敲打著另一側(cè)的車窗叫著大頭的名字。
可宋嘆就像是進入了深度睡眠,全無知覺。
再拉車門,車門不知道為什么還鎖死了!
沒辦法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只能驅(qū)動拳鋒,狠狠砸在了側(cè)窗上。
車窗一碎,車里頓時閃過一個影子。
我順勢拉開車門,去拉手剎。
結(jié)果卻感覺腳踝一涼,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腿往車底下啦。我低頭一瞧,一只兩只……密密麻麻的白色小手,從車底伸出來,抱著我的腿就往車底拖。
很明顯,這是金先生留給我們的“余難”。
但這可難不倒我。
我大念一聲九字真言,涌泉發(fā)力,猛跺左腳,轟然地一聲,所有小手消失了了,一道塵土升起,車底下瞬間飄散出一把把的黃紙小人,隨風(fēng)飄搖了起來。
也就是這時候,大頭渾身一顫,終于醒來了。
在車身進入匝道的最后瞬間,踩死了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