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哥!羅大哥?你醒醒啊。”
漫長的昏闕中,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我夢見一切塵埃落定,我和白薇坐在烏篷船上,暢游姑蘇。
沒有榮歸故里,沒有滿載而歸,只有清風如舊,一切歸于平凡。
然后我們隱居在一處平坦的山谷,蓋一座小房,養(yǎng)兩只黃狗,生三四小娃,喂五六只土雞。
生活平平淡淡,卻又有滋有味。正當自釀的米酒都端起來了,就差一飲而盡的時候,我卻聽見了呼喊聲。
這聲音忽遠忽近,忽高忽低。
我明明聽得見,可卻動不了身。
只覺得身上依舊火燒火燎,全身上下,像是蒙上了裹尸布,怎么掙扎都動彈不了。
“羅大哥,你到底怎么了?發(fā)燒了?眉心怎么這么熱?可……可你身上又冷的像冰一樣……羅大哥……”
我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使勁睜了睜眼,這次發(fā)現(xiàn),眼窩里,熱的像是沸騰了一樣。
“羅大哥,沒辦法,我只能試一試我的招式了,你忍著點……”
迷迷糊糊中,這人窸窸窣窣在我身上鼓搗了點什么,然后嘀嘀咕咕念了幾聲什么咒語,我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突然聽見耳朵里傳來了“哐當”一聲巨響。
這一聲,驚魂醒腦,我就像是渾身破冰一般,猛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再看眼前人,模模糊糊,手里好像按著什么東西正要朝我腦袋上砸。
一種前所未有的反抗心和爆發(fā)力,讓我一瞬間覺醒,突然猛地出掌,啪的一聲將這人擊打了出去,然后腳下滑行若水上蕩漾一般,兀的殺了過去,沒給他反擊的機會,直接單手鎖喉,就要將其擊殺。
這時候便聽見他嗓子沙啞地大聲喊道:“羅大哥,是我啊……是我,凌云!”
凌云……
大腦就像是塵封已久的機器,到了這會才緩緩開機,眼前那層模模糊糊“窗戶紙”總算是消失不見了。我看見凌云被我鎖住喉嚨,死死抵在一堵斷墻上,臉色烏紫,已然被憋的夠嗆了。
“凌云……”
我慌忙收了手,掌間一抹紫氣隨之消失。
凌云大口大口喘息起來,脖子上,已經(jīng)有一道明顯的掐痕了。剛才要是再用一點力,可能我就把自己的兄弟誤殺了。
“羅大哥,是我啊……”凌云痛苦地揉了揉脖子,拎著手里的東西道:“這是引魂鑼,不是兵器……我見你遲遲醒不過來,還神色痛苦,就只能拿出我們凌家趕尸的玩意來給你驚一驚魂魄了。沒想到,你突然醒了,一下子差點把我打死……你怎么樣?”
引魂鑼?我看了看手腕上,還拴著一根紅繩,繩子的一端,正在銅鑼上。這小子這是把我當成尸體來驚魂叫魄呢。
“我沒事!”我發(fā)現(xiàn)自己誤傷了凌云,很想熱情一點,表達一下歉意,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情緒很低,張口冷冰冰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子不耐煩的感覺。
凌云倒是沒介意,忙道:“羅大哥,你什么時候到這里的,怎么樣,碰上什么人了沒?我們聽見轟隆一聲,就趕過來了,抓了不少的妖邪鬼祟……后來,我怕竟意外地發(fā)現(xiàn)你在廢墟里呢……”
“其他人呢?”
“在前邊破敗的偏殿避雨呢,我們還擔心你能不能從榕城擺脫掉呢……沒想到你已經(jīng)到這里了!
我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天竟然還在下著毛毛雨,而我,渾身上下已經(jīng)濕透了?杉幢闶沁@樣,我還是感覺一陣陣的燥熱。
周圍是斷磚瓦礫,一片狼藉。
有很明顯的爆炸痕跡,周圍殘存的土墻、屋檁,還有一些幾丈高的大樹,全部被摧毀了。不少的斷樹燒的黢糊,甚至有些角落的殘存木構(gòu)還在冒著黑煙,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大火的摧殘一般。更驚駭?shù)氖,仔細看,狼藉之中,還有不少·山靈走獸的尸體,這些山靈異怪,只一眼就能認出,都是些成精之物。
我轟然想起了先前和“圣尊”血戰(zhàn)的情景。
“我果真殺了他?”
“殺了誰啊?”
“圣尊……”
“你見過圣尊了?”凌云頓時驚喜道:“如此看來,你在這里找到了他的老巢啊,肯定是一番血戰(zhàn),我說為什么我們抓了那么多妖靈鬼怪呢,看來都是要逃走的嘍嘍。羅大哥,你現(xiàn)在的修為,確實已經(jīng)是深不可測了……”
“走吧,看看你們捉的那些雜碎去!”
我淡漠地往前走,凌云有些尷尬,趕緊跟了過來。
遺址的前面,尚有半扇屋檁未倒,遠遠地,就看見呂卿侯、青黛、紅拂和虬髯四個正侯在那里。
“果然是羅大哥,我就說,剛才的巨響很可能是羅大哥已經(jīng)到了!”青黛遠遠地朝我擺手。
我目光在他們幾個人身上掃了一遍,冷淡道:“不是說,你們捉了不少的精靈鬼怪嗎?”
老呂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紅拂和虬髯則興奮地將我?guī)У搅死锩,就看見角落里,被一道道哭喪棒子?zhèn)壓者的,足足有十多個鬼靈妖邪。
他們一見我,瞬間就縮成了一團。
“羅先生寬恕……”
“饒命啊羅先生!”
我冷聲道:“你們都認識我?”
“認……認得,剛才在大殿里見過您……”
“我想起來了……”我皺眉道:“在圣尊的不老宮里,那些大殿上吃吃喝喝載歌載舞的就有你們?”
“是……大神放了我們一次吧,我們都是被迫的……”
“告訴我,那個人當真就是圣尊?”
“是……被您殺死的就是我們的圣尊!
“他是什么人?”
“他……他是吳家的一個后人,后來消失不見了幾十年,又突然出現(xiàn)了,已經(jīng)盤踞在這里七八十年了。他……他好像一直在養(yǎng)傷,從不出去,倒是他的那群弟子,分散到了各處。他們把我們擄來,充當文臣武將,侍隨走卒,實際上卻將我們像豬狗一樣對待,我們卻不敢跑,跑就會死……”
我輕蔑道:“說的這般委屈,難道說,剛才在大殿里歡歌笑語的不是你們?”
如此說來,這個圣尊是不會有假了。
而我,也確實殺了他。
“羅大哥,既然主謀已死,這些小東西,就放了吧!”凌云低聲道:“我看過了,他們的修為都不高,有些還是剛化形的小妖……”
“放?”我冷聲道:“如果,蹲在這里的是我,他們會放了我嗎?殺,一個都不留!全部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