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飄忽不定的魔力流光從議會大廳的頂端流溢而出,
它們越過空曠且澄澈的蒼穹,在法師議會廳外緩緩降落。
接觸到恩底彌翁下層地面的瞬間,兩道身影從盤旋的魔力中逐漸顯現(xiàn)出清晰的輪廓。
作為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海姆·霍恩和拉歇爾在看到奧瑞麗安那雙充滿渴望和泛紅的眼眶時。
便立即明白了她急匆匆趕來議會大廳的原因。
因此,他們決定將敘舊的時光留給這對父女。
接下來的事,等奧伯利和奧瑞麗安敘舊完了再說也不遲。
想到這里,兩位議員便不由自主地回頭望向奧瑞麗安和奧伯利所在的議會門口。
然而,就在這一瞥之間。
他們在議會大廳門口邊緣處看到了一位身穿黑色風(fēng)衣,金色頭發(fā)的女孩。
此刻,艾麗卡正倚靠著大門,斜倚身體。
她就像是個小偷一般,偷偷地卻又帶著好奇地聆聽著議會大廳內(nèi)的動靜。
艾麗卡與奧瑞麗安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法師議會,所以她并沒有隨意進出法師議會的權(quán)限。
見狀,拉歇爾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聽到聲音,艾麗卡猛地一僵,感到一陣心跳加速,她的后頸汗毛不由自主地豎起,
訕訕地站直了身體,不再偷聽。
順著咳嗽聲轉(zhuǎn)過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身后有兩位議員正注視著她,
艾麗卡撓了撓臉,表情顯得有些僵硬,一時間有些尷尬,
“啊哈,拉歇爾院長,還有海姆議員。”
聽到艾麗卡的招呼聲,兩位議員相互對視一眼,眼神中有些古怪。
拉歇爾輕撫著胡須,開口向艾麗卡詢問:
“你怎么在這。”
“不放心,陪那小女皇一起過來的唄!
艾麗卡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明了原因。
畢竟從一開始,就是她在看護奧瑞麗安。
而且她說對方是‘小’也合情合理。
艾麗卡比奧瑞麗安大兩歲,她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
“……”
想到自己快要三十歲了卻依然未能得到維克托,艾麗卡微微抿了抿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兩位議員自然無法理解少女心中那些莫名的落寞念頭,只是點了點頭,似乎理解了艾麗卡的來意。
緊接著,海姆·霍恩補充道:
“她在里面與父親談話,肯定有許多話要說!
“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聽到這話,艾麗卡臉上的落寞忽然煙消云散,
她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巴,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回頭望向議會大廳,她小心翼翼地、聲音低沉地問道:
“所以里面……真的是奧伯利先皇?”
在提及奧伯利時,帝國人自然會在名字后加上“先皇”二字,
畢竟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奧伯利已是沉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傳奇人物。
自從奧伯利逝世以來,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那位昔日最強戰(zhàn)士所開創(chuàng)的時代似乎已遠去。
因此,艾麗卡的驚訝完全可以理解。
雖然她當(dāng)天確實見到了奧伯利,并感受到了他隨手能夠驅(qū)散魔法、粉碎空間的驚人力量,
但奧伯利再怎么說也已去世,而她從未見過他年輕時的模樣,
所以當(dāng)艾麗卡看到那位白發(fā)青年時,她首先懷疑這是維克托教授請來的新演員。
聽到艾麗卡的疑問,海姆·霍恩和拉歇爾同時點了點頭。
得到確認后,艾麗卡反而變得沉默,
不同于奧瑞麗安,艾麗卡雖然八年未見里維,但他們經(jīng)常通過魔導(dǎo)石保持聯(lián)系。
艾麗卡清楚,對方肯定比她這個流浪在外的女兒過的好。
好到哪怕長時間不回家她也不用擔(dān)心自家老登的程度。
更何況,在離開帝國的八年里,艾麗卡并未感覺到一絲孤單。
維克托教授將會歸來的希望,以及邪神大人始終的陪伴,
因此,女皇形成了那樣的性格,并不令人意外,
她本就是孤獨的存在。
想到這里,艾麗卡深深吸了一口氣,
聯(lián)想到女皇在無人援手的情況下,獨自一人面對海加爾危機時所展現(xiàn)的堅毅,忍不住問道:
“所以,讓我成為暗黑大法師,引發(fā)災(zāi)難,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嗎?”
艾麗卡最好奇的就是這個問題。
從一開始,維克托教授就沒有完全透露整個計劃,
最初,他只是要求艾麗卡幫忙將暗黑大法師的各個身體部位移至海加爾中央作為能源,
然而,當(dāng)她按計劃吟誦咒語后,自己竟變成了暗黑大法師。
正巧在這時,恩底彌翁外的世界響起了警報聲。
盡管暗黑大法師那由混沌魔力構(gòu)成的身體確實實用,使她獲益匪淺,
但這感覺……
很不爽。
艾麗卡低下頭,感受到胸口深處隱約傳來的陣陣沉悶感,
仿佛是一種被喜歡的人利用,作為另一女人成功道路上的墊腳石的感覺,
這讓艾麗卡感到自己顯得卑微且渺小,
似乎在維克托教授眼中,除了幫助奧瑞麗安成長的利用價值外,她的情感根本不被重視。
每次想到這,艾麗卡都感覺極其不爽。
雖然那兩位老議員不懂少女細膩的情感,
但目前艾麗卡的情緒表現(xiàn)還算明顯,他們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
顯然,艾麗卡這是生氣了。
海姆·霍恩只感覺有些頭疼,暗暗沖著維克托腹誹了幾聲。
自己的學(xué)生自己不搞定好,讓他這么個老年人來收拾爛攤子,
真有你的啊,維克托。
不過事到如今,他覺得還是要給艾麗卡解釋一下更好,
海姆·霍恩略微思索了一下。
他其實并不太理解人類的感情,隨后扭頭看向旁邊的拉歇爾,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
“要不,你來說?”
畢竟拉歇爾也是人類。
拉歇爾:“……”
“唉,”
感受到海姆·霍恩的甩鍋,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微微拄著手中的拐杖,對艾麗卡說道:
“走吧!
艾麗卡逐漸回過神來,內(nèi)心的不快逐漸被好奇心所掩蓋,
她轉(zhuǎn)向拉歇爾,詢問道:
“去哪?”
“有個想見你的人……嗯,你應(yīng)該也想見見他!
聽到這話,艾麗卡的心里漸漸明白了過來。
她略帶沉默地直接問道:
“維克托教授……還沒離開?”
議會大廳的室內(nèi)隔音效果極佳,所以她不擔(dān)心這話會被議會大廳里的其他人聽到,
但這話讓海姆·霍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向拉歇爾,
那表情仿佛在質(zhì)問‘你怎么會知道’一樣,
難道維克托和拉歇爾之間真的達成了某種秘密的約定?
畢竟,這種疑問難以避免。
連他都不知道維克托還在法師議會,拉歇爾是從哪得到這消息的?
聽到這話,拉歇爾簡單回應(yīng):
“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到拉歇爾沒有多說,艾麗卡點了點頭。
她并不擔(dān)心這位老院長會欺騙她,
畢竟,在這法師議會中,她除了維克托教授之外,也就對拉歇爾比較熟悉了。
至于海姆·霍恩,那方正的大腦袋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誰家好人看不到臉長什么樣啊。
總之,她還是因為這些議員的算計而心生不滿。
從而對海姆·霍恩沒什么好心情。
緊接著,拉歇爾雙手拄著拐杖,輕輕敲了敲地面。
下一秒,一陣仿佛涌動的氣流一般的湛藍魔力從拉歇爾身周的空間涌現(xiàn),
他的長袍在半空中輕盈地舞動。
隨后,在湛藍魔力的包裹下,拉歇爾的背后緩緩升起了一道流動著藍色魔力的晶石大門,
大門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光芒璀璨,反射在了三人的身上。
大門緩緩開啟,一陣帶有寒意的風(fēng)息從中涌出,
拉歇爾轉(zhuǎn)過身去,迎著輕柔吹拂而來的寒息,緩緩步入了前方的大門。
“跟上吧!
聽到提醒,艾麗卡立刻調(diào)整了表情,緊隨其后。
她的身體很快被密集的藍色霧氣所包圍,隨即消失在視線之外。
寒風(fēng)在門扉即將閉合之前驟然回流,被那蒼藍的霧氣完全吞沒,輕輕掠過海姆·霍恩的身旁。
眼看著水晶門扉悄然閉合,那輕盈漂浮的魔力也迅速消散于無形。
一時間,整個破碎天空的最高層只剩下了海姆·霍恩一人在風(fēng)中凌亂,
在這空曠的天空,他只能抬頭仰望那夢幻般的恩底彌翁城市。
其間除了浮巖外,別無其他存在。
幸好,孤獨并沒有陪伴他太久。
議會大門再次緩緩開啟,隨即,一名身著金色戰(zhàn)甲的青壯年從中走了出來。
海姆·霍恩抑制住情緒,轉(zhuǎn)身向?qū)Ψ街乱猓?br>
“奧伯利先皇!
“看來你們聊的差不多了?”
注意到奧伯利面帶笑意,海姆·霍恩推測他們父女倆應(yīng)該聊得很愉快。
對方點了點頭,但沒有回應(yīng)。
只是沉默地一步步踏著裂痕斑駁的實體空間。
仿佛踩在一塊塊無形的巖石上,向著破碎天空更高的地方行去。
海姆·霍恩靜靜地望著奧伯利逐步升高,沉默不語。
接著,走入高空的奧伯利抬頭,望向恩底彌翁的標志。
那破碎的三顆頭顱,和環(huán)繞的無盡浮巖與巖石輪環(huán)。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中帶著帝王的威嚴,緩緩地說道:
“維克托,他確實是個不錯的老師!
海姆·霍恩沒有回答。
畢竟,嚴格來說,維克托作為老師確實稱職。
尤其在幫助女皇成長這一方面,他表現(xiàn)得異常出色。
奧伯利深以為然,他的女兒確實成長了許多。
然而,這成長的背后是以巨大痛苦為代價的,
雖說奧伯利之前已有所預(yù)感,但當(dāng)真正面對女兒時,他依然感到心疼。
包括得知自己的大兒子奧本尼在邊境戰(zhàn)斗中犧牲時,這位鐵漢的心情也變得異常沉重。
誰家的父親不會在乎自己的兒女。
然而,真正讓他感受到奧瑞麗安已經(jīng)成長的,還是所說的那句話。
……
當(dāng)奧伯利詢問是否有人欺負了奧瑞麗安時,他的女兒逐漸停止了哭聲。
發(fā)泄過后,奧瑞麗安紅著眼眶,靜靜地站立,臉上的堅強和倔強愈發(fā)顯眼。
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總是躲在父親身后的小女孩了。
在得到父親的安慰后,奧瑞麗安沒有利用剩余時間向這位久別的父親撒嬌。
她也不再考慮將皇位讓回給她的父親。
奧瑞麗安仰起臉,身體微微顫抖,目光卻是堅定無比。
那是她作為一位帝皇,對奧伯利這位先皇英靈的堅決請求:
“父親,請不要為了我!
“而是為這帝國,為了這個世界的安危而戰(zhàn)!
……
所以奧伯利說,維克托的教學(xué)方式還是很有效的。
有效歸有效,站在一位皇帝的角度,奧伯利可以夸贊維克托做得好,
但現(xiàn)在他已不是皇帝,而是一位被女兒召喚出來的英靈父親,
身為父親,他要做的不是考慮讓其他人滿意,
而是讓自己的女兒開心。
所以,
“如果那小子做的不好!
奧伯利緩緩抬起左手,緊握成拳。
他掌中的空間突然顫動起來,以極高的頻率瘋狂震動。
直到被壓縮到極限,裂開無數(shù)細密的裂縫,
半片天空,好似在這一刻變得支離破碎,搖搖欲墜。
這一幕,讓海姆·霍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就是為什么即便奧伯利到了暮年,也無人敢惹卡倫西亞帝國的原因。
最后,望著那被撕裂至平常無奇的天空,奧伯利輕笑一聲,淡然說道:
“我可是會忍不住撕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