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黎云笙指了指盤中一個歪歪扭扭、破皮露餡的餃子,語氣帶著慣常的毒舌,眼底卻藏著幾分促狹的笑意。
盛景炎不以為意,自己夾了個餃子塞進嘴里,邊嚼邊嘟囔:“我這可是親手包的,沒煮破皮就已經(jīng)是奇跡了!彼亮讼伦旖堑挠蜐n,動作間透著幾分隨意。
盛景炎將話題引向正題,他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直視黎云笙,語氣陡然正經(jīng)起來,“你和溫栩栩之間,你到底怎么想的?”
廚房里的氣氛瞬間凝滯了一瞬,黎云笙夾餃子的手頓了頓,隨即仰頭灌了一口茶水,喉結(jié)滾動,將茶杯重重放回桌面,發(fā)出“咚”的一聲響。
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怎么?你這是要當情感顧問了?”話雖如此,他眼底卻掠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玩笑歸玩笑,但正事還是要說的。
坦白來說這幾個人也就只有韓城對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但就算是韓城那也清楚哪怕黎云笙真的跟溫栩栩在一起,以后大概率也是不會娶溫栩栩的。
這就是為什么韓城一直不想黎云笙騷擾溫栩栩的原因。
因為在韓城看來他們兩個人之間是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
韓城知道的事情,盛景炎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僅知道,更知道黎云笙身份復(fù)雜,看似是黎家的繼承人,其實黎家很多人都不服他,黎家的老太太也一直不想放權(quán)打算獨攬大權(quán)。
溫栩栩這個時候出現(xiàn),很容易成為靶子被針對。
所以盛景炎想問黎云笙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真的決定好了要跟溫栩栩在一起對抗黎家?還是真的只打算玩一玩?這一點還是很重要的。
盛景炎沒接他的調(diào)侃,而是直截了當?shù)溃骸皠e跟我打馬虎眼。你什么德行我還不知道?韓城那傻子可能還被你蒙在鼓里,但我可清楚得很,黎家那老太太虎視眈眈盯著你的位子,黎家多少人不服你?這時候帶個姑娘回來,不是給樹靶子是什么?”他越說越嚴肅,指尖敲著桌面,發(fā)出清脆的“嗒嗒”聲,仿佛在敲打黎云笙的心防。
黎云笙的瞳孔驟然一縮,眉峰擰起,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
盛景炎深吸一口氣:“你是真想護著她,還是就圖個新鮮?”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黎云笙,仿佛要將他看穿,“韓城雖然遲鈍,但這事兒他比咱們都明白,你們倆就算真在一起,最后能走到結(jié)婚那一步嗎?黎家那老太太能容下一個沒背景的兒媳婦?”
廚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鍋里剩余餃子的咕嘟聲隱隱傳來。
黎云笙的喉結(jié)動了動,垂眸盯著碗中的餃子,良久都未開口。
盛景炎斟酌著措辭,緩緩道:“我不是懷疑你的真心,只是這事兒太險。溫栩栩要是陷進去,最后傷的是她。你就算真喜歡她,也得為她想想后路!
黎云笙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后路?你覺得我能給她什么后路?送她離開海城?讓她從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他冷笑一聲,語氣卻透著幾分苦澀,“她不會走的,她倔得很,而且,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入局了,就算真的走了,黎家人也能把她找出來!
盛景炎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所以,你是打算賭一把?賭自己能贏過黎家那群老狐貍,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未來?”
黎云笙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庭院里那棵老槐樹,樹影斑駁,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沉默良久,才啞聲道:“賭?或許吧。但就算輸,我也不會讓她成為犧牲品!彼D(zhuǎn)身,目光重新落在盛景炎身上,眼底已恢復(fù)了一貫的冷靜與堅定,“盛景炎,我需要你的幫助。”
盛景炎挑眉:“怎么?你也有求人的時候?”話雖調(diào)侃,他卻已坐直了身子,神情專注起來。
“求人?不,是合作。我需要你在黎家內(nèi)部幫我盯著老太太的動向,我怕她對溫栩栩不利!彼Z氣森冷,眼底閃過一絲狠厲,與方才的頹然截然不同。
盛景炎瞇起眼,腦海中迅速閃過最近聽到的風聲。他沉吟片刻,點頭道:“行,這事兒我應(yīng)了。但溫栩栩那邊,你得自己搞定。她要是對你沒信心,咱們做再多都沒用!
黎云笙深吸一口氣,指尖攥緊了窗框,指節(jié)泛白:“我會讓她信我。”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窗外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卻遮不住他眼底的暗潮洶涌。
兩人對視片刻,盛景炎忽然輕笑出聲,打破凝重的氣氛:“得,正事兒談完了,趕緊把餃子吃完。涼了可就真難吃了。”他轉(zhuǎn)身端起盤子,將剩余的幾個餃子撥進碗里,動作間又恢復(fù)了往日的隨意。
……
黎遠航被醫(yī)護人員從手術(shù)室推出來的時候,消毒水的氣味還黏在鼻腔里揮散不去。
他的右手被層層紗布裹成臃腫的繭,五根手指頭歪歪扭扭地拼接在掌心,縫合的針線如蜈蚣爬過斷裂的山巒,皮肉翻卷處泛著青紫的淤血。
麻醉劑的藥效尚未完全褪去,他此刻尚能維持一絲清醒,可每寸神經(jīng)都在預(yù)警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答”聲在病房回蕩,仿佛倒計時般敲擊著他的神經(jīng)。
護士剛將他轉(zhuǎn)移到病床上,麻醉劑的最后一絲屏障突然崩塌。
劇痛如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從指尖炸裂開來,沿著神經(jīng)脈絡(luò)一路向上啃噬,鉆入骨髓。
黎遠航猛地從床上彈起,卻因為傷口的牽扯又重重摔回,床板發(fā)出悶重的“吱呀”聲。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病號服,后背的布料緊貼皮膚,黏膩得令人窒息。
他蜷縮成蝦米狀,喉嚨里擠出破碎的嗚咽:“啊——!疼……疼死了!我的手……我的手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