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水輕聲道:“老夫妄活百年,拜師會拜亂了輩分,不過瞧你小子挺有意思,既然懷揣誠意來給老夫煮茶,不能空手而歸,暫且送你六個字,入靜,練靜,出靜。等領(lǐng)悟通透,再教你接下來的功法!
“入靜,練靜,出靜!
卜屠玉來回碎碎念了幾遍,疑惑道:“這是啥修煉法訣?難道要關(guān)起門來臥床不起?”
李靜水說道:“修行乃是憑借一己之力去與天地相斗,多說無益,自己去悟吧!
一壺茶換來六個字,卜屠玉還是覺得賺大了,拱手陪笑道:“老祖不愧是咱大寧武道第二人,傳授起修行秘訣來也不同尋!
話說到一半,李靜水忽然臉色劇變,滿面怒意吼了一聲,“滾!”
卜屠玉只覺得狂風將自己裹住,連扔帶掃滾到外面,摔得爹娘都忘了是誰,口中盡是積雪泥濘。
這老頭啥脾氣?咋一言不合就發(fā)火呢。
卜屠玉傻傻站在車外,不知所措。
他有所不知,大寧武道第二人這個稱謂,對于別人而言,絕對是極為受用,可李靜水卻相當反感,當年與劍神谷陽大戰(zhàn),輸了一招半式,屈居于第二,好不容易熬到谷陽戰(zhàn)死,墨谷又出了一名妖孽,鋤頭戰(zhàn)神葉不器。雖說二人沒有交過手,可人家以逍遙境修為將謫仙人追殺萬里,李靜水怎能同人家相提并論?傳聞葉不器與大周仙人對戰(zhàn)時,強行提升境界,修為大跌,日后再也無法再進一步,可李靜水也要臉面,怎么好意思去欺負幫助過李家的后輩。這二人前赴后繼,將李靜水穩(wěn)壓一頭,于是大寧武道榜眼,成為老人家這些年來的唯一心病。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第二,意味著是敗者。
卜屠玉拍打著積雪,察覺口中臭氣熏天,原來是積雪中混入了馬糞。
身邊傳來溫和聲音,“你把老祖惹怒了?”
卜屠玉聽到熟悉聲音,一邊呸呸呸,一邊委屈巴巴說道:“我也不知道啊,剛賜完修行秘訣,扭頭就把我轟了出來,吃了半口馬糞,腰都扭了,找誰講理去!
李桃歌認真說道:“快到子時了,你去把四百隴淮軍重騎喊來,他們行動遲緩,我讓草原狼騎和先登營護在兩翼。”
卜屠玉連忙答應(yīng),悄聲說道:“若是貪狼軍真的來了,四百隴淮軍和一千五百重騎護著你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桃歌望向空曠大地,緩緩搖頭道:“青山都沒了,以后哪來的柴。”
卜屠玉琢磨其中隱喻,“好像挺有道理,可咱也不能白白把命留在安西!
李桃歌笑道:“一切皆為臆想,等貪狼軍來了再說!
卜屠玉驚愕道:“老大你有退敵之策?”
“沒。”李桃歌干凈利落答道。
卜屠玉愁眉苦臉問道:“那咋辦?”
李桃歌留給他兩個字,屈身進入車廂。
“死戰(zhàn)!
或許是因為出身不正,這位李家老祖始終對李桃歌板著張臭臉,獻殷勤愛搭不理,開口就是訓斥,擺足了架子,像是對待不相干的后輩。
李桃歌倒是無所謂,如同浮萍飄搖十年,嘗遍了人情冷暖,既然對自己不對眼,干脆不去招惹,好吃好喝供著,唯一的馬車給老祖乘坐,遠遠觀望相安無事即可。
貪狼軍即將來襲,生死攸關(guān)之際,該彎的腰也得彎,李桃歌輕叩三下車門,聽到李靜水沉聲說了句進,這才貓腰踏足車廂。
李靜水安靜望著對面晚輩,枯皺老臉呈現(xiàn)出閱人無數(shù)之后的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