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由族中長輩引導,清除雜草,亂石,填平新土,修葺墳塋,然后擺好祭品,焚香點燭,對祖先行禮祭拜。
在場的李氏旁系至少三千,李桃歌是主家獨子,一人居于首位,李季中等三名族老在他身后,其余按輩分依次排開,幾乎快要延至村中。
一名族中長輩取來蒲團,送到李桃歌面前,笑道:“侯爺,您墊墊,莫讓泥濘沾了袍服!
李桃歌笑了笑,推開蒲團,謝絕了他的好意,“祭祖若不心誠,不如不祭!
隨后雙膝跪下,一頭磕在泥濘中。
“維,宣政三十三年,歲次庚子,三月朔越六日,耳孫李桃歌謹以清酌庶饈,致祭于鼻祖先祖府君之靈前。嗚呼!時維暮春,節(jié)屆清明,柳絮紛飛,萬物復萌,追念鼻祖及眾先祖,德澤何身,篳路藍縷,開創(chuàng)門庭,耕讀傳家,詩書立訓,忠厚仁愛,天下聞名,積善成德,福蔭后昆,赫赫功業(yè),山高水長……”
李桃歌將頭伏于泥水,紋絲不動。
宣讀完祭文,李桃歌蹲在鼻祖李曜墳前,燒起紙馬元寶。
李季中被人攙扶過來,輕聲道:“主家,您第一次來,陪祖宗聊會兒!
李桃歌滿頭霧水道:“陪祖宗聊會兒?聊啥?”
李季中笑道:“就聊您生平,如何在國子監(jiān)出師,如何入的中書省,如何封的侯,在安西怎樣立下赫赫功績,祖宗閑了一年,無聊透頂,喜歡聽子孫講故事!
李桃歌面呈難色道:“我國子監(jiān)只讀了半年,中書省靠父親提攜,說這些,不是吹牛么?祖宗喜歡聽這個?”
李季中含笑道:“只論果,不問因,好的壞的,祖宗都會聽,您若是羞于啟齒,就講如何平叛安西,這是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功勛,安邦定國之舉,大快人心,這么多祖宗豎起耳朵聽著呢,您就別藏拙了!
“可是……”
李桃歌為難道:“聽父親提及,咱們李家有祖訓,寧可讓子孫雙手沾泥,也不可沾血,我這一通亂殺,背負上萬條性命,祖宗聽了能高興?”
李季中擠眼道:“您是青州侯,又不是武將,況且文臣也能開疆拓土,定鼎江山,當年咱們祖先,曾齊心合力,上陣殺過蠻子呢!
“那……好吧。”
初次祭祖,李桃歌不好意思拒絕,蹲在墳前,細數(shù)這幾年往事。
數(shù)千族人輪流燒紙燒錢,縷縷青煙將雨簾遮蓋。
祭祖完畢,李季中將李桃歌迎往自家府邸,恢弘不如京城豪宅,但精美程度又過之而不及,四水歸堂,一步一景,木工雕刻之栩栩如生,均出自名匠手筆。
來到客臥,清秀婢女幫忙清理完泥垢,進入祭祖家宴。
宴席素菜極為考究,不時不吃,意境形色,似肉非肉而勝于肉。
李季中將李桃歌請到主位,親自斟滿春醴酒,“侯爺,請!
酒過三巡,酒桌熱絡起來,以李子舟為主的旁系子孫,分別過來敬酒,這春醴乃是糯米釀制,口感清甜,暖身暖心,所以飲起來并不辣口,李桃歌酒到杯干,彰顯軍伍豪邁。
“侯爺!
李季中再度幫他斟滿,輕聲問道:“聽說城里在募兵?已經(jīng)有七八萬之眾?”
李桃歌雙指輕敲酒桌,微微頷首。
李季中低聲道:“旁邊州府的百姓,全都奔瑯琊來了,官道都擠得水泄不通,車馬難行。就是不知侯爺,究竟要募多少兵卒?”
李桃歌夾了口菜,漫不經(jīng)心豎起兩根手指。
李季中倒吸一口涼氣。
已募了七八萬,當然不可能是兩萬之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