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小樓,最高四層,一共三個單元,老人家住在中間的二單元三樓,沒有電梯,可樓梯也不是很陡,老人的身體也很好,上起來并不吃力。
一層樓,兩戶人家,老人家住在左側(cè),門前被她打理的很整潔,門口的鞋架第一層,也擺著兩盆鮮花。
給凌游拿了一雙拖鞋,老人也換上了拖鞋,便拿出鑰匙開了門。
走進(jìn)去之后,凌游就覺得一陣撲鼻的花香襲來,屋子里很多鮮花,凌游環(huán)視了一圈,便知道老人是一個很喜歡花的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就提著一個菜籃子和自己的一個公文包,凌游后悔自己來的太匆忙,竟然都忘了買束花給老人。
老人一邊摘圍巾,一邊笑呵呵的對凌游說道:“你隨便坐,別客氣。”
凌游應(yīng)了一聲,便將菜籃子放在了餐桌邊,然后躡手躡腳的跟著老人來到了客廳,可卻沒有坐,因為老人把家里打理的太干凈了,就連沙發(fā)上的墊子,都一點褶皺都沒有,他一時間有些不敢去破壞。
老人感覺出凌游的局促,于是又客氣道:“你坐伐!
凌游見狀這才坐了下來,可卻還是小心翼翼的,他的心在狂跳,在心里無數(shù)次的預(yù)習(xí)著該怎么和老人說明自己的身份。
老人接著也坐了下來,拿給凌游一顆橘子:“吃橘子!
凌游連忙接了過來:“謝謝!
老人打量了凌游一番之后,然后問道:“你媽媽是我哪一年的學(xué)生?我的學(xué)生有些多,年紀(jì)大了,記性也不好,你別介意。”
凌游搖搖頭:“我也不記得了!
老人笑了笑:“你這孩子,倒是有趣!
說著,老人又問:“你是北方人?”
凌游這些年在吉山,口音已經(jīng)有些變化了,于是便解釋道:“我是江寧人,這幾年,一直在吉山工作!
老人點點頭:“哦,怪不得,口音,四不像似的。”
凌游尷尬的笑了笑:“是,您評價的對!
老人接著又問:“你母親叫什么名字?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來!
凌游盯著老人看了許久,嘴唇微微有些顫抖:“她,她叫,安允禾!
老人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愣住了,不可思議的緩緩抬起頭朝凌游看了過來:“你說,她叫什么名字?”
“安,安允禾!绷栌握f道。
老人呆愣住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哪個,哪個安,哪個允,哪個禾?”老人的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些沙啞。
凌游顫抖著雙手,從自己包里,拿出了那塊手表出來,遞過去說道:“就是您想到的那個安,那個允,那個禾。”
老人見著手表,眼圈突然紅了,伸出白皙修長,且布滿褶皺的手,捻著蘭花指接過手表捧在手里,眼淚頓時啪嗒啪嗒掉在了腿上的裙擺上。
“這塊表,我有三十多年沒見過了,還是她,十八歲生日,她爸爸送她的成人禮禮物呢!崩先诉煅实。
說罷,老人抬起頭又盯著凌游看了一陣:“我說嘛,看你眼熟,你和你爸爸,長的很像!
凌游張了張嘴巴:“外,外婆!彼蒙ぷ友劢谐龅倪@聲輕輕的外婆,是怯生生的,他不確定眼前這位慈祥的老人,是否會愿意接納自己。
雖然聲音很小,可老人卻聽到了。
就見老人看著凌游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誒!
這輕聲的答應(yīng),打破了凌游內(nèi)心所有的恐懼,他怕,他怕外婆會記恨自己,會記恨楚家,因為如果母親沒有和父親私定終身,可能也不會有后來的悲劇發(fā)生,他怕外婆會把他當(dāng)做這一切悲劇的導(dǎo)火索,換句話說,凌游又希望外婆把他當(dāng)做這個導(dǎo)火索,哪怕打自己幾下,罵自己幾句,只要老人能夠過得了心里那道坎,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可老人并沒有,老人小心翼翼的將手表握在手里,就這么發(fā)了一會呆,然后忽然說道:“我和硯之,就安安這么一個寶貝女兒,生她的時候,我難產(chǎn),差點死了,后來給她取了個小名,叫安安,就是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的,那個時候,我和硯之作為知識分子,沒少受苦,可還是盡所能的護(hù)她周全,但卻沒想到,到底還是沒能留住她!
說著,老人抬起頭看向凌游:“我不怪你爸爸,你爸爸那個人,我了解過,人很好,如果,如果沒有那樣的如果,他一定會是一個好丈夫,我和硯之,完全可以把安安托付給他的!
聽到老人和凌游講的這些,凌游的心也放了下來。
他甚至覺得,這不是他預(yù)想過的場景。
他之前想到的場景,要么是老人歇斯底里的把自己和楚家人都罵一通,要么是那種感天動地的認(rèn)親場面。
但他低估了眼前這位知識分子的涵養(yǎng)和胸懷。
只見老人伸出自己的手,看向凌游。
凌游見狀連忙將身子移了過來,握住了老人的手。
老人握著凌游的手,用另一只握著手表的手擦了一下眼淚后說道:“手怎么這么冰?”
凌游的一顆淚奪眶而出:“我,我...”
見凌游這個樣子,老人則是慈祥的一笑:“外婆給你暖暖!
說著,老人將手表輕輕放在茶幾上,接著便用雙手抓著凌游的手搓了搓,用低頭哈了一下氣:“沒吃飯呢吧?”
凌游點頭道:“沒吃。”
“等下外婆給你做飯吃。”老人慈祥的笑了笑。
晚上時,老人給凌游弄了兩道炒蔬菜,二人吃飯的時候,老人解釋道:“我口味比較淡,你吃不慣要告訴我!
凌游一邊咀嚼著菜,一邊點頭道:“吃得慣!
老人就這么笑著看著凌游吃飯,遲遲沒有動筷子,她仿佛也極力的在凌游的身上,尋找女兒的影子。
飯后,凌游陪著老人來到陽臺,老人坐在搖椅上,凌游便將客廳的一個毛毯拿來,蓋在了老人的腿上,接著又拿來一把椅子,坐在老人的面前。
風(fēng)吹過來,有些涼,老人問道:“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