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住了!
我又看向張九幽。他依舊是那副淡漠的樣子,只是看著那座黑色的屠場,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房子,木頭用的不錯,就是榫卯結(jié)構(gòu),有點(diǎn)問題!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我,如果我出事,他會把這里拆了。
我心中一暖,對著他們二人,深深地作了一個揖。
“二位,等我出來!
說完,我不再猶豫,轉(zhuǎn)身,隨著人流,走向了那張巨大的、散發(fā)著血腥味的獸口大門。
踏入大門的一瞬間,我感覺周圍的景象猛地一變。
外界的光線和聲音被徹底隔絕,我仿佛走進(jìn)了一個巨大生物的食道。甬道的墻壁是暗紅色的,還在微微蠕動,腳下踩著的,是某種柔軟而富有彈性的粘膜。
甬道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無比的、如同山谷般的空地。
空地的地面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shù)千張考案。每一張考案,都是用白慘慘的骨頭制成的,椅子是人的脊椎骨彎曲而成,桌面則是一整塊巨大的、被磨平的盆骨。
考案上,文房四寶已經(jīng)備好。硯臺是黑色的頭蓋骨,里面盛著的不是墨,而是一種粘稠的、散發(fā)著怨氣的黑色液體。
毛筆的筆桿是死人的指骨,筆鋒則是用吊死鬼的頭發(fā)扎成的。
鎮(zhèn)紙,是一只被怨氣包裹的、還在微微抽搐的斷手。
而最讓我頭皮發(fā)麻的,是用來答題的“紙”。那是一張張被繃在木框上的,完整的、還帶著血絲的人皮。
這就是考場。一個用痛苦、絕望和死亡堆砌而成的地方。
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及干峡讨业拿帧惾。
我的到來,引起了周圍幾個考生的注意。他們看到我腰間的玉牌,眼神閃爍,但都沒有輕舉妄動。
我坐了下來,手指撫過那張冰冷的人皮考卷,心中沒有恐懼,只有一股冰冷的憤怒。
“當(dāng)!”
一聲悠揚(yáng)而詭異的鐘聲響起,讓所有考生都是精神一振,隨即陷入了一種亢奮的狀態(tài)。
考場的前方,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高臺。高臺上,擺著一張用無數(shù)哀嚎的頭顱堆砌而成的巨大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紫色的、繡著龍蟒的官袍,頭戴烏紗。
但他的臉,卻是一團(tuán)不斷變幻的、深紫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shù)雙眼睛在生滅。他就是這次科舉的主考官。
在他的身后,還站著兩個副考官。一個是個子極高、瘦得像竹竿一樣的老者,他的舌頭很長,一直拖到胸口,舌尖還在不斷地分叉、蠕動。
另一個,則是一個體態(tài)豐腴、面容妖艷的宮裝美婦,但她的背后,卻長著八只巨大的、如同蜘蛛腿般的黑色節(jié)肢。
“肅靜!”
竹竿老者的聲音尖銳刺耳,如同指甲刮過鐵板。
“圣上仁德,為天下英才,開此通天之路!爾等,皆是百里挑一,不,萬里挑一的‘良才’!今日,便是決定爾等命運(yùn)之日!是繼續(xù)在泥潭里當(dāng)任人宰割的‘牲畜’,還是魚躍龍門,成為執(zhí)掌屠刀的‘庖丁’,皆看爾等自己的造化!”
“廢話少說!敝骺脊倌菆F(tuán)紫霧里的聲音,聽不出男女,卻充滿了威嚴(yán),“開考。第一場,飼養(yǎng)學(xué)!
隨著他話音落下,數(shù)千名穿著黑色仆役服、臉上同樣沒有五官的“考吏”,開始分發(fā)試題。
試題,是一塊薄薄的石板,上面用利爪,刻著一行血字。
【論:如何于三年之內(nèi),使一富庶州府,化為‘悲聲不絕、怨氣沖霄’之上等‘牧場’?需詳述其法,分條陳列,不得少于三千字!
看到這個題目,我身邊的許多考生,都露出了興奮而殘忍的笑容。他們像是看到了獵物的餓狼,迫不及待地拿起指骨筆,蘸著怨氣墨,就在人皮卷上奮筆疾書起來。
“第一,當(dāng)施‘恩’。假意減免其賦稅,使其感恩戴德,放松警惕。此為‘養(yǎng)肉’之始!
“第二,當(dāng)立‘威’。于城中設(shè)‘無常枷’,日夜拷打犯人,使其哀嚎之聲傳遍全城,令百姓心中種下恐懼之根。此為‘入味’之法。”
“第三,當(dāng)散‘疫’。非是尋常瘟疫,而是‘心疫’。以邪術(shù)污染其水源,使其民夜夜噩夢,精神萎靡,意志崩潰。此為‘松骨’之要。”
我聽著身邊一個考生一邊寫,一邊興奮地喃喃自語,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這些人,對如何折磨同類,竟然研究得如此透徹,并且引以為豪!
我該怎么寫?
我腦中一片混亂。按照題目要求去寫?那我這十年圣賢書,就真的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與這些禽獸,又有何異?
可若是不按題目要求寫,我必然會被當(dāng)場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