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橋,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它只是把病人腦子里的‘痛覺’給切除了,任由他們的身體潰爛、死去。它不是解藥,它只是最高效的‘麻藥’!
“我毀了它,病人會重新感覺到疼痛。疼痛,會讓他們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重。至于他們是選擇在痛苦中死去,還是掙扎著去尋找真正的‘藥方’,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了我心中那些天真的、非黑即白的想法。
“可是……可是……”我還想爭辯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陳三生,”青蘿拉了拉我的衣袖,輕聲說:“張前輩說得對。忘憂城,就像一個巨大的膿包,看起來飽滿,內(nèi)里卻全是腐爛的膿水。前輩只是……刺破了它!
我頹然地坐了下來,看著跳動的火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讀過的圣賢書告訴我,要“教化萬民”,要“與人為善”。可在這個世界上,善良和教化,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張九幽的所作所為,雖然殘酷,卻似乎更接近一種……冷酷的“慈悲”。
“你是個書生!睆埦庞暮鋈挥珠_口了:“你應(yīng)該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忘憂城里的人,他們的心,早就死了。我只是,給了他們一個‘哀’的機會!
那一晚,我?guī)缀鯖]有睡覺。我一直在思考他的話。
第二天,我們繼續(xù)上路。
張九幽依舊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他都一個人走在最前面,肩上扛著那根看起來無比沉重的方木,但他的腳步卻始終平穩(wěn),呼吸都沒有一絲紊亂。
我和青蘿走在后面。
“青蘿姑娘,”我小聲問,“這位張前輩,他……究竟是什么人?‘木工厭術(shù)’,我從未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鼻嗵}的表情依舊凝重:“但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古老、強大!
“至于‘厭勝之術(shù)’!
她解釋道,“自古有之。是一種通過詛咒、壓制來影響事物運行的法術(shù)。比如扎小人,比如在房梁上刻符。但那些,和張前輩的手段比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戲!
“前輩他……他壓制的不是某個‘物’,而是‘物’之所以存在的‘理’。這是神魔才能擁有的手段!
我聽得心驚膽戰(zhàn),再看向張九幽的背影時,眼神里充滿了更深的敬畏。
我們的組合變得很奇怪。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修行五百年的狐妖,還有一個……疑似神魔降世的神秘木匠。
這樣的三個人,結(jié)伴前往京城。
旅途變得……安全了許多。
我們再也沒有遇到過什么“空殼人”或者“泣碑”的騷擾。
方圓十里之內(nèi)所有的詭異之物,都能感覺到張九幽身上那股死寂的氣息,遠(yuǎn)遠(yuǎn)地就避開了。
但旅途也變得更加壓抑。
張九幽的存在,就像一個行走的“無”,他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路上,我們經(jīng)過了一些村鎮(zhèn)。無一例外,都是一片凋敝和麻木。
張九幽從不多看一眼,也從不插手任何事。他就像一個冷漠的看客,只是路過。
一天黃昏,我們路過一片廣闊的荒原。
荒原上,矗立著數(shù)十座巨大的風(fēng)車。
這些風(fēng)車造型古舊,巨大的葉片在沒有風(fēng)的傍晚,依舊在緩慢地、吱呀作響地轉(zhuǎn)動著。
“這里好奇怪!
我看著那些風(fēng)車,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荒郊野嶺,要這么多風(fēng)車做什么?它們又不像是在磨坊!
青蘿也皺起了眉頭,她鼻子動了動,聞著空氣中的氣味。
“空氣里,有一股很淡的、甜膩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