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不壞的身軀，在同伴的佛法神通下被撕裂，慈悲為懷的羅漢，臨死前的表情猙獰如惡鬼。
我們看到了一座倒塌的佛塔，塔的廢墟中，一位曾經(jīng)以“大辯才”著稱的菩薩，將另一位菩薩的頭顱捧在手中。
他沒有吃掉頭顱，而是在用他那曾經(jīng)可以舌燦蓮花、普度眾生的嘴，如同野獸般，貪婪地吸食著頭顱七竅中逸散出的、最后一絲智慧神蘊。
他看到我們，只是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冷漠地瞥了一眼，然后繼續(xù)著他的饕餮盛宴。
他的眼神，比任何兇獸都更加原始。
我們甚至看到了一片“集市”。
那是在一片巨大的、風(fēng)化的佛陀手掌殘骸上。
數(shù)十位佛陀菩薩，像凡間的商販一樣，沉默地席地而坐。他們面前擺放的，不是貨物，而是他們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或是他們獵殺的“同類”的遺骸。
一只閃爍著微弱金光的手臂，被明碼標價，可以換取三滴蘊含著生命力的“佛血”。
一顆尚在跳動、散發(fā)著慈悲氣息的菩薩之心，被小心翼翼地供奉著，交換的代價是另一位菩薩完整的“法身”。
這里沒有爭吵，沒有叫賣，只有死寂的、冰冷的交易。
一位以大慈大悲聞名的觀音法相菩薩，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一根手臂齊肩斬斷，遞給對面一位形容枯槁的佛陀，換取了一顆能暫時抵御末法侵蝕的“舍利子”。
她將舍利子吞下，感受著微弱的力量，臉上沒有絲毫得到補給的欣喜，只有更加深沉的麻木。
我體內(nèi)的佛光，在看到這一幕時，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不是憤怒，而是一種……無法理解的悲慟。
我的“琉璃龍佛心”想要發(fā)出呼喚，想要質(zhì)問他們?yōu)楹螘䦃櫬渲链恕?br>
但我的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因為我看到，那位斷臂的觀音菩薩，用她僅剩的另一只手，從懷中取出一小塊幾乎快要風(fēng)化成灰的“法食”，無比珍重地，喂給了蜷縮在她腳邊，一個同樣奄奄一息的小沙彌。
她不是為了自己。
這極致的慈悲與極致的殘忍，在這一刻，以一種無比荒謬的方式，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狠狠地沖擊著我即將崩潰的認知。
青蘿捂住了嘴，眼中流露出無盡的駭然與悲哀。
她寧愿面對一千個金剛夜叉，也不愿再看一眼眼前這挑戰(zhàn)人倫底線的景象。
我們倉皇逃離，仿佛身后有無形的惡鬼在追趕。
一股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幾乎要將我凍結(jié)。
我開始懷疑，所謂的佛性、慈悲、智慧、戒律，是否都只是建立在“豐饒”之上的空中樓閣？
當天地間的一切都被剝奪，當生存成為唯一的訴求，這些曾經(jīng)堅守的“道”，是否就變得一文不值，甚至成為累贅？
青蘿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顫抖：“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我無法回答。我看著懷中張凡前輩，他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聲息。
若不是最后一絲劍意本源如火星般護住他的神魂，他早已被這末法之地同化為塵埃。
我的心，在無盡的行走與目睹中，一點一點地沉入最深的谷底。
憤怒、悲傷、憐憫、絕望……這些情緒，如同走馬燈般在我心中輪轉(zhuǎn)，每一次輪轉(zhuǎn)，都將我的精神消磨得更厲害。
終于，在一個不知名的灰色山丘下，我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