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淮當場心梗,一個哀怨的白眼翻過去:“這話你該對你娘說去,不是我不要她,是她不要我。”
大郎沒好氣地道:“那您這備上厚禮去見莊王爺,還拉著我這個長房長孫,這是什么意思?”
穆清淮的父母兄長已經(jīng)去世,如今侯府里是他在當家做主,但按著宗法規(guī)矩,嫡長孫的地位是高于嫡次子、嫡幼子的,在穆氏一族,如今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其實是大郎,大郎是正宗嫡系,穆清淮只能算旁支。
穆清淮帶上大郎,是覺得他在兄弟之間年紀最大、辦事穩(wěn)妥靠譜,不料落在大郎眼里,卻誤認為他是想帶著自己這個如今穆氏一族身份最尊貴的人上門求見岳父,顯得更隆重些,更能表達他對皇上賜婚的滿意。
穆清淮將趁著管家準備禮物時寫的信交給大郎,嚴肅地道:“我從未見過莊華公主,不知她的脾氣心性。你年紀小,你去替我送信,先探探情況。”
“我替您給未過門的妻子送信?呵!”大郎白眼一翻,后退一步,做了個揖,“侄兒讀書要緊,不敢虛度光陰,幺叔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著掉頭就要走。
穆清淮一把拉住他,掃視一眼外頭,見庭院里沒人,這才壓低聲音道:“你這孩子,如此沉不住氣,虧得幺叔還對你寄予厚望。我叫你去送信,你當是做什么?
皇上賜婚,誰敢不滿?即便是要退了這婚事,也不能在明面上退,否則天子一怒,咱們都得上斷頭臺!
你若還想幺叔有一線機會追求你娘,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大郎眨巴眨巴眼,將信將疑地問道:“您當真不是去莊王府認親的?”
“明面上是認親,暗地里是退婚,但不能由我開口,得讓莊華公主或者莊王爺自個兒開口才成!
大郎想了想,重重地一點頭:“既如此,那侄兒聽憑幺叔吩咐。”
大郎接過信,揣進懷里,隨著穆清淮出門。
走出去沒幾步,他就借口肚子疼要出恭,溜到茅房偷偷查看書信。
總覺得幺叔有些奇怪,不親眼看一看,他屬實不放心。
哪知一看那信,大郎氣得啊,差點咬碎一口銀牙,重重一腳踹在茅房的木門上,硬生生把門都給踹倒了。
幺叔竟然邀請莊華公主去騎馬!
這這這……這都開始談情說愛了,還退個屁的婚啊,這是怕莊華公主不肯死心塌地的嫁給他。
大郎怒氣沖沖地就要找穆清淮算賬,腳步邁出去幾步后,又咬了咬后槽牙,把信折好,揣進懷里。
不行,他不能自亂陣腳,他得冷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戰(zhàn)不殆。
很快就到了莊王府,莊王爺一聽穆清淮帶著大郎攜厚禮登門,當即親自迎到二門。
“賢侄來了,快請,快請!鼻f王一張胖墩墩的老臉,笑得像一朵盛開的喇叭花。
“王爺親迎,清淮不勝惶恐!蹦虑寤春π卸Y。
莊王一把握住他的手:“賢侄不必多禮,快快有請。忠義伯小小年紀,竟已出落得如此英姿勃發(fā),不愧是將門之后,來日必將有一番大作為。”
“王爺謬贊,寒松愧不敢當!贝罄梢蚕衲O駱拥匦卸Y。
進了正廳,入座奉茶。
莊王對穆清淮是越看越滿意,且這樁婚事又是皇上欽賜,他特別中意,一張胖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
“本王如今還記得,當年賢侄隨衛(wèi)國公出征,少年郎白馬銀槍,臨風而立,端的是芝蘭玉樹,瀟灑倜儻。一晃眼都快十年了,當初的少年郎,如今已長成國之棟梁,衛(wèi)國公泉下有知,必能含笑瞑目!
說著說著,莊王還撩起袖子揩了揩眼角,一副不勝動容的模樣。
穆清淮忙起身作了個揖:“王爺請節(jié)哀!
莊王看向大郎,又道:“哎呀,忠義伯的模樣神態(tài),像極了當時的賢侄。忠義伯,你有如此棟梁之才的叔父,又有瑞懿夫人那樣驚才絕艷的養(yǎng)母,未來可期!”
大郎起身行禮:“謝王爺,寒松定當勤勉自勵,不辜負幺叔與我娘的教導,不辜負王爺?shù)暮裢!?br>
你一言我一語,賓主寒暄,氣氛十分融洽。
大郎心不在焉的,目光直往院子里瞟。
穆清淮輕輕地咳了一聲以做提醒,莊王留意到他眉眼間的不耐煩,心里想著,多半是孩子家沉不住性子,覺得應酬場面無聊,想出去玩了。
“管家,你帶忠義伯去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不是本王自吹自擂,咱們莊王府的花園,那可是有小御花園之稱的!
大郎眼睛一亮,連忙站起身抱拳行禮:“多謝王爺,寒松告退!苯又鴮芗覝睾偷氐,“有勞老伯!
莊王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忠義伯小小年紀,如此知禮儀懂進退,待下寬厚,可見家教極好。
他就那么一個嫡女,能嫁入如此忠良世家,亡妻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大郎由管家引著,出了上院,便說道:“老伯乃是王府管家,想來事務必定繁忙,不如叫個丫鬟來引路,您老自去公務!
管家笑呵呵地道:“忠義伯體諒,小人感激不盡!
他把大郎帶到花園,指了個丫鬟過來伺候著,就告退了。
管家一走,大郎便招手叫丫鬟過來,壓低聲音道:“我乃威遠侯的侄子,想見見你家公主的侍女,煩請姐姐指引一二!
那丫鬟是日常負責往小姐夫人房里送鮮花的,聞言行了一禮,畢恭畢敬地道:“請忠義伯稍候片刻,奴婢前去通稟。”
“有勞姐姐!
丫鬟剪了幾根含苞待放的花枝,抱著往莊華公主的院子走去。
大郎漫不經(jīng)心地逛著花園,如今已是二月中旬,天氣暖和,柳樹綻出大團大團的綠意,桃花含苞待放,許多不知名的花草也都抽芽長葉,生機勃勃。
等了約莫半刻鐘,剛才那丫鬟同另一個衣著更鮮亮些的丫鬟前后腳走了過來。
“奴婢見過忠義伯,不知忠義伯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