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沐一噎,瞬間懊惱起來。
他不是來惹她生氣的,可偏偏一開口,就把她給惹毛了。
黎沐嘆了口氣,黯然道:“父皇今日在朝堂上下旨,將燕然公主賜給本王做側(cè)妃!
葉蘭舟一愣:“皇上將北燕嫡公主賜給您做側(cè)妃?”
黎沐點了點頭。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葉蘭舟福身一禮,連聲道謝。
“呸!你也來打趣本王!”黎沐郁悶地瞪她一眼。
“王爺,我冤枉。∥夷睦锸谴蛉つ?
皇上封您為成王,又將燕然公主賜給您做側(cè)妃,這是什么意思,您當真不知?”
黎沐抿著唇,眼神陰翳,悶悶不樂。
有些話,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卻不能攤開在臺面上講。
“這可是天大的福分,旁人腦門磕破都求不來的,您倒煩上了。
要我說,您呀,還是趕緊進宮,去向皇貴妃報喜,然后回王府積極準備辦喜事,務(wù)必要辦得熱鬧隆重,可別辜負圣恩!
黎沐死死地瞪著葉蘭舟,理智告訴他,葉蘭舟的話是對的。
然而,這該死的女人,怎么瞧著比他這個即將當新郎官的人都歡喜?
她心里就沒半分膈應(yīng)么?
“只可惜我要為亡夫守喪,不能去喝王爺?shù)南簿啤?br>
不過我會精心準備一份厚禮,慶賀王爺大婚之喜!
黎沐現(xiàn)在一聽見葉蘭舟說“厚禮”兩個字,就恨得牙癢癢。
“別,你的厚禮,本王實在不想收!
黎沐冷哼,譏笑了聲,頓了頓,蹙眉問道:“你分明守孝已滿,怎么又要守起孝來?”
葉蘭舟苦笑著攤了攤手:“實不相瞞,昨兒個媒氏登門,要為孩子們說親,從大郎到幺妹,一個不落。
我合計著,要是再不找個借口擋擋,只怕他們的主意都要打到我頭上來了!
黎沐一聽,臉色倏地沉了:“都是什么人要為大郎他們說親?”
“御史啊,大學士啊,丞相啊……
最可笑的是要將劉相爺家沒斷奶的小千金許給五郎,將幺妹許給鎮(zhèn)國公家五歲的小孫子。”
葉蘭舟不著痕跡地提起鎮(zhèn)國公,黎沐的臉色果然又沉了幾分。
片刻,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吁出,沉沉地道:“如此說來,你是不勝其煩,為免卷入朝堂之爭,不得不托詞守喪,以圖清凈。”
葉蘭舟點了點頭。
黎沐深深地凝視瞧著她的眼睛,許久才一字一頓地道:“既要守喪,那便扎扎實實守足三年,莫叫人抓住把柄,落了口實!
“我曉得。”
“本王這便進宮去見母妃,你且閉門吧!
黎沐掉頭走了幾步,頓住腳步,沒回頭,哼笑了聲。
“本王大婚之喜,你可要好生送一份厚禮,不可再敷衍了事!”
“……是!
葉蘭舟翻了個白眼,剛才還說不要她的厚禮呢,這才眨眼功夫就變卦了。
——
后半晌,葉蘭舟去了一趟溶王府,為黎溶施針治療眼疾。
她既是御封神醫(yī),自然要盡心盡力為宗室治病。即便是守喪,也不可能完全閉門不出。
“聽說你閉門謝客,為亡夫守喪?”
葉蘭舟眼疾手快地下針,動作猶如行云流水。
“王爺好靈通的消息,我這昨日才下令閉門,您今日便知道了。”
“是成王說的,他剛走。”
“哦?”
黎溶那雙死氣沉沉的眸子落在葉蘭舟身上,不帶半點波瀾。
“數(shù)日后,成王便要大婚,迎娶吏部尚書家的小姐。大婚次日,納北燕公主過府!
葉蘭舟臉上的表情也沒什么波動,淡淡地道:“成王深受皇上寵愛,雙喜臨門,我已經(jīng)當面向他道過喜了!
“難怪他說起來時一肚子火氣,原來如此!
“哦?”葉蘭舟下了最后一針,坐下來喝了口茶。
黎溶唇角勾了勾,沒接話。
他的眼睛酸脹得厲害,想流淚,要不是用盡全力忍住,此刻定是淚流滿面。
葉蘭舟見他眼皮子不住地細微抽動,額上汗出如雨,說道:“王爺不可抵抗,順其自然!
黎溶屏著的那口氣猛然松了,眼眶一陣強烈的酸澀,潸然淚下。
葉蘭舟舒了一口氣,笑道:“王爺?shù)难劬Ψ磻?yīng)越來越強烈,這是好事。感覺越是靈敏,恢復得也越好!
給黎溶熏洗眼睛用的藥材,都是空間里種出來的。
葉蘭舟去北境那些日子,黎溶每天堅持用藥熏洗。
藥材都是太醫(yī)院拿回來的,雖然比不上空間的藥物療效好,但半年多下來,也收到了明顯的效果。
黎溶的眼睛就像兩口泉眼,不停地往外冒水。
隨著淚水越來越多,他隱隱約約覺得,眼前像是起了大霧,白茫;煦玢绲囊黄,好像能看見些亮光,有些刺眼,讓他忍不住想把眼睛閉上。
但他的眼圈周圍扎著幾十根鋼針,眼皮子被扯住,眨都沒法眨,更別提閉眼了。
亮光越來越強,那種刺眼的感覺越來越難以忍受。
黎溶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上,忍不住想伸手把眼睛遮住。
葉蘭舟一直在密切留意他的一舉一動,見狀連忙按住他的手:“王爺別動!再忍忍!”
從北境回來之后,葉蘭舟就明顯感覺到,給黎溶扎針時,他的眼皮子抽動得比以前明顯得多。
那說明,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病情有了明顯的好轉(zhuǎn)。
黎溶死死地抓著葉蘭舟的手,抓得特別緊,用盡全身意志力,命令自己不能去拔針,不能去抵抗。
葉蘭舟不住口地抽冷氣:“放松!王爺……放松!”
皇室第一高手情緒激蕩時,手勁實在是太大了,她的手骨都快被攥碎了。
葉蘭舟不禁慶幸,幸虧鋼針所刺穴位都在頭部,黎溶此刻用不上內(nèi)力,否則她可吃不消。
大約五分鐘的樣子,黎溶忽然粗粗地喘了一聲,手上的勁一松,身子脫力似的歪倒在榻上。
葉蘭舟抓起他的手腕號了個脈,脈象有些亂,但不是疾病之兆,而是心緒不定所致。
她掏出帕子給黎溶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以免汗水流進眼睛里,而后快速拔了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