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大郎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
如今他一個人住在東廂房,整整三間寬敞明亮的屋子,還有了單獨的書房。
大郎坐起身,推開窗格子,望向院子。
月光如水灑下,青磚地面像鋪著一層銀子,對面的西廂房籠在月光中,輪廓清晰可辨。
他不禁想起,五年前那場變故沒發(fā)生之前,他也經(jīng)常半夜不睡覺,磨著娘親抱著他看窗外的月光。
出了半天神,大郎忽然下了床,臉色凝重地向正房走去。
“娘,你睡了嗎?”
“娘,我能進來嗎?”
頭一回住這么大的院子,葉蘭舟沒回空間,就在正房休息。
丫鬟紅桃在外間守夜,聽見聲音連忙走出來。
“大少爺,這么晚了,您找夫人有事嗎?”
大郎點點頭:“紅桃姐姐,我能進去嗎?”
“夫人已經(jīng)睡下了!
大郎咬了咬嘴唇,耷拉著腦袋,心里不禁有些郁悶。
以前住在葉家村,雖然窮困潦倒,但娘從沒餓著他們,日子過得有聲有色,而且想什么時候見到她,隨時都能見到。
如今富裕起來,一家人倒不像以前那般親密了。
葉蘭舟聽見外頭有說話聲,打了個哈欠,披衣坐起。
“是大郎嗎?進來吧!
大郎抬起頭,笑瞇了眼,快步跑進里間。
“娘!”
葉蘭舟笑問:“怎么不去睡覺?”
“我睡不著。”大郎站在床前,咬著嘴唇看著葉蘭舟的朱漆雕花大床。
即便是在現(xiàn)代,十歲的孩子也早就跟父母分床睡了。
況且大郎出身大戶人家,規(guī)矩森嚴,只是這些年流亡在外,顧不得講究那么多。
葉蘭舟前世沒孩子,經(jīng)過這些天的相處,是真的把這六個孩子當成自己親生的來寵愛。
她拍了拍床沿:“坐吧!
大郎笑得更開心了,脫掉鞋襪,抱膝坐在床邊。
“怎么會睡不著?有心事?”
其實早在搬去城東時,葉蘭舟就看出大郎的不對勁。
他能憋到現(xiàn)在才說,也算是沉得住氣了。
大郎嘆了口氣,揚聲沖外間喊:“紅桃姐姐,我餓了,你去給我煮碗面吧!
“大少爺請稍等,奴婢這就去!
等紅桃走遠,完全聽不見腳步聲,大郎才松了一口氣。
“娘,您這么厲害,一定早就猜到了!
他的稱呼,已經(jīng)從“你”變成了“您”。
葉蘭舟笑笑,沒接話,等他自己說。
“我祖父是定國將軍穆忠,我爹是忠勇將軍穆清江!
“五年前,東黎與北燕大戰(zhàn),我祖父是主帥,我爹是前鋒。”
“當時軍中出了叛徒,我爹中計被俘,因?qū)幩啦唤,被囚禁起來。?br>
大郎眼圈通紅,死死地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轉(zhuǎn),硬是沒落下。
“后來戰(zhàn)事連番失利,東黎被迫向北燕割地求和。我祖父身為主帥,被誣陷通敵叛主,滿門抄斬,我爹也死在敵國。”
葉蘭舟猛一激靈,其實大郎剛一開口,她就猜到了后續(xù),但聽他親口說出來,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
她也是為國豁出命去,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的人,但她的國家沒有拋棄她,給了她至高無上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