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錢成玉走后,院里只剩三人。
金卓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剩下的年輕人罵道:“金玉堂,你敢動這房子一下試試,你再來逼我,大不了我就像這小哥說的,去警局報案,告你個忤逆!”
金玉堂本來還想耍橫,但一看到陳陽那人高馬大的樣子,頓時有點慫了。
其實他現(xiàn)在30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本不應(yīng)該害怕陳陽。
但常年因為賭博熬夜、玩女人,早就把身子掏空了,看看自己瘦得跟小雞仔一樣的身材,金玉堂最終還是灰溜溜的跑了。
金卓見這個不肖兒子離開終于松了一口氣,他上前扶著錢啟旺往屋子里坐下。
錢啟旺雖然坐下,但胸口依然不斷起伏,想來被錢成玉氣得不輕。
陳陽趕緊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后遞給他。
錢成玉喝了點水,心情總算稍稍平復(fù)了些。
金卓罵道:“這兩個小兔崽子,天天鬼混在一起吃喝嫖賭,上班也不好好好上。咱們兩家這點底子備不住就要被他們霍霍完了!
錢啟旺嘆了一口氣,老淚縱橫:“沒想到臨到老了,還遇到這種事兒,都怪我年輕時太縱容錢成玉了!”
陳陽皺眉問金卓道:“金老師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yōu)槭裁纯傄銈兒炞?簽什么字??br>金卓恨恨道:“最近有個老板看上了湖心小島,想把這地皮買下來,然后改成民宿對外出租!”
“這事兒本來是好事,但這人給的價格太低了,我們把房子賣了,去別的地方買商品房,賣房子的那點錢根本就買不起新房,更何況還有裝修的錢,也沒個著落!”
陳陽明白了,其實就是老人覺得賣房子價格不合適,但他們的兒子卻想乘這機會撈一筆。
至于老人晚年的生活如何,卻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
雛既壯而能飛兮,乃銜食而反哺,這兩個混蛋連烏鴉都不如。
這時,錢啟旺心情已經(jīng)徹底平復(fù)了下來,他問金卓道:“這位是……”
陳陽趕緊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聽完后錢啟旺怔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沒想到,遠在海峽那頭到今天為止,還有人能記得自己爺爺?shù)拿帧?br>“當(dāng)年我爺爺開的店名叫做啟東飯莊,多少代人都是吃的勤行這碗飯,到了我這代,我父親希望我能將啟東飯莊發(fā)揚光大,所以給我起名啟旺!
老人這么一說,陳陽就知道應(yīng)該沒錯了,這回總算找到了正主兒。
“所以你是……”
陳陽:“錢老師傅,我是真心想來跟您學(xué)習(xí)冰糖煨豬頭!”
錢啟旺點了點頭,沉吟了很久這才起身去了里屋,不一會兒,從里面拿了一本小冊子遞給陳陽。
“我們錢家,手藝是三把子老祖?zhèn)魇诘,從他那時候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足傳了五代人了,三把子老祖原姓洪,但到了我爺爺啟東這一輩,家里就只剩一個外孫,也就是我爺爺錢啟東……”
“這冰糖煨豬頭其實是脫胎于揚州三頭之一的扒燒整豬頭,這道菜你聽說過嗎?”
陳陽趕緊點頭。
“行,既然你知道這道菜,那我也不多說了,現(xiàn)在會這道菜的人已經(jīng)不多,除了我,也就是錢成玉那個孽子和他的一個徒弟學(xué)會了!
說到這,他示意陳陽打開手中的小冊子:“這里面都是當(dāng)年我爺爺留下的菜譜,以及一些他的烹飪心得,我老了,錢成玉又不爭氣,你拿去吧!”
陳陽只翻開一頁就震驚了,上面密密麻麻寫得全是字,稍微掃一眼,里面不僅有錢啟旺所說的菜譜和心得,還有很多當(dāng)年跟別的名廚交流溝通的記錄。
他無暇多看,雙手捧著書一臉感激地看著老人:“錢老師傅,這太貴重了,我,我去掃描一份,然后再給您送回來吧!”
老人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不用了,當(dāng)年我逼著錢成玉背下這本書,但他就學(xué)了點皮毛便不肯再學(xué),他肯定是用不到了!”
“那您還可以傳給孫子啊?”陳陽問。
老人聞言苦笑一聲:“孫子?哪個女人愿意跟天天吃喝嫖賭的男人生孩子?”
說到這,他揮了揮手,低頭垂淚說道:“走吧!走吧!如果將來你能想起這份人情,到時候麻煩你有時間來我墳上燒點紙吧!”
這句話陳陽聽得辛酸又難過,第一次見面,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老人,只能陪著老人傷感。
過了很久,金卓嘆了一口氣,對陳陽道:“走吧!走吧!讓老錢休息休息!”
陳陽不忍就這么離開,他雙手將小冊子恭敬推于身前,然后恭恭敬敬給錢啟東鞠了三躬,然后將自己的名片放在桌上。
“我受您恩惠,不知道怎么報答,如果您遇到什么事兒,您可以打這個電話,只要在我能力范圍,我一定義不容辭!”說完,他跟著金卓走出了錢家的大門。
出門后,金卓嘆了一口氣:“所謂愛之深,責(zé)之切,老錢這次確實被傷透了心!
“其實在你來之前,還有個小伙子不知從哪得到這個消息,想花二十萬買下這個小冊子,但被老錢拒絕了。這可是他家傳家的東西!幾代人指著這本書吃飯!”
說到這,他又搖了搖頭:“錢成玉真是守著寶山不自知,跟老錢學(xué)了點皮毛就跑去泰州的惠賓樓做了大師傅,如果真要把這本書吃透,別說賣房子這點錢,就算是想把這小島買下來都沒問題啊!”
陳陽皺眉道:“錢成玉?他還是廚師?”
金卓點了點頭:“不僅是他,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也跟著他在惠賓樓混飯吃,都是廚師!”
“可惜他兩都不是吃這碗飯的料,好逸惡勞,天天賭博,想著天上掉餡餅不勞而獲!”
從古至今,這樣的例子太多,陳陽真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兩個老人。
當(dāng)他跟金卓告別坐上了船,看著碼頭上依然朝他揮手的皓發(fā)老人,心中不由一酸。
“船老大,一會兒我去找個超市買點禮物,麻煩你幫我送給島上的金家和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