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明亮的燈光在冰冷的金屬墻面上折射出森然的光影，讓邱駿有些暈眩。
他的眼神在最初的抗拒與掙扎后，逐漸變得空洞而麻木，仿佛是兩汪深不見底的枯井，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的兩只眼睛顯然做過雙眼皮整形手術(shù)，不是十五年前的細長眼；頜骨也進行過削骨處理，原來的國字臉變成了V字形。
相貌的改變讓他成功騙過了親弟弟邱杰，也使他成功地隱藏了這么多年。
不過他的臉被警犬咬傷了，打了狂犬疫苗后對傷口進行了局部包扎，左邊臉腫得老高。
這讓他呈現(xiàn)陰陽臉的狀態(tài)，每個細微的表情都很是怪異。
他時不時地舔舔干澀的嘴唇，喉結(jié)在吞咽時微微蠕動，焦灼不安中似乎仍然心存僥幸，遲遲沉默不語。
“邱駿，你很清楚，除了你，林逸是你‘幽靈獵手’犯罪團伙中最后一個漏網(wǎng)之魚。而且，你是嚴管級高度戒備重案犯，會接受最為嚴格的監(jiān)管措施，你別指望任何人能救你，也別指望再次瞞天過海�！�
魯春秋看透了他的想法，說出的話像把銳利的刀，精準地剖開他內(nèi)心的防線。
“我可以說，但我想先弄清楚兩個問題�！�
邱駿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聲音艱澀暗啞。
確實，他一直到現(xiàn)在都不愿相信或者無法接受自己玩完的現(xiàn)實。
但正如魯春秋所說，他已不必抱有任何幻想。
“我是個對自己負責(zé)的人，我得知道我到底在哪里露出了破綻，讓你們鎖定了十五年前就已經(jīng)銷聲匿跡的我�！�
邱駿很自負，無法接受慘敗的現(xiàn)實。
“很簡單，邱杰死了，能再次利用‘孟婆’這個社交號進行犯罪活動的人，一方面電腦水平非同一般，二是對邱杰和賀翔、賀箏等人的情況了如指掌。
我們排查了邱杰的親友，沒有一個符合這兩點，唯一可能的就是你。
你說得沒錯，我們都曾以為你十五年前就死了，但是賀翔落網(wǎng)了。
他對當(dāng)年利用職務(wù)之便包庇、窩藏，及與你同流合污的犯罪事實含糊其辭。
這使我們有理由懷疑，你當(dāng)時利用了他和邱杰的畏罪心理假死脫身�！�
魯春秋說，“當(dāng)然，開始我們也只是懷疑，直到你冒充楚城去檔案室偷銀行卡，楚城恢復(fù)監(jiān)控視頻那晚，你在網(wǎng)上進行攔截和攻擊，楚城熟悉你的操作手法，確定嫌疑人就是你邱駿�！�
“楚城就是楚帆吧？果然是他，為什么總是他？”
邱駿氣急敗壞，原來出賣他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那天晚上，他進行狙擊的時候，開始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里。
雖然他化妝成了楚城的樣子去偷銀行卡，但那時他并不知道楚城就是楚帆。
他只是知道楚城是江舟的未婚夫，為了陷害江舟，他“恨屋及烏”，故意栽贓嫁禍給楚城。
誰知道楚城竟然就是楚帆？
他們敵對的時候，他開始漫不經(jīng)心，后來全力以赴，最終竟然慘敗。
當(dāng)時他就懷疑，對方是老對手“魅影王者”楚帆。
可他沒想到楚城就是楚帆，十五年后竟然娶了大他九歲的江舟。
他的兩個天敵結(jié)為夫妻，齊心協(xié)力對付他，怪不得他打不過他們……
邱駿憋屈得氣血翻涌，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都能假死潛逃十五年，楚帆為什么不能改個名字？”
董凌霄好笑，“當(dāng)年，我們救出楚帆后，為了保護他的人身安全，對他進行了全方位的保護，你有意見？”
邱駿有意見，一肚子意見。
可誰管他有沒有意見？
他氣死活該。
每個黑客的操作手法都帶有明顯的個人印記和習(xí)慣，特別是高手對決，很容易識別。
他要是早知道楚城就是楚帆，說什么他也不會自作聰明，自編自導(dǎo)地去狙擊楚城恢復(fù)監(jiān)控視頻，直接讓楚城順利地恢復(fù)視頻不就得了？
他本意是想讓警方覺得那些視頻“來之不易”，從而加重對楚城的懷疑，嚴厲處分他。
結(jié)果他畫蛇添足，把他自己給賣了……
邱駿后悔莫及。
“那你們發(fā)現(xiàn)楚城偷賀箏藏在檔案室保險柜里的銀行卡，為什么不處分他？你們看到監(jiān)控視頻，是怎么分辨出作案人不是楚城？我明明模仿到百分之百！”
邱駿心有不甘地問。
“這更簡單了，但是原因不能告訴你，我們有工作紀律�！�
魯春秋故意賣關(guān)子，急死他，“你以為你畫個圈，我們就跳？楚城那天晚上人在哪兒，在干什么，我們比你清楚，你裝得再像也是假的�！�
邱駿口干舌燥，挫敗感十足。
他精心布置的連環(huán)計被警方置之不理，無招勝有招，簡直太傷自尊了。
天知道他那幾天盼星星盼月亮，等著聽到楚城被處分、江舟被調(diào)查的消息。
結(jié)果等到最后不了了之，人家江舟和楚城照常上下班，屁事沒有。
他急火攻心之下一錯再錯，讓林逸冒充楚城上門擄走了江舟。
他本來以為這次萬無一失。
結(jié)果，他在這里坐鐵板凳……
“最后一個問題，我想知道江舟是怎么認出我不是楚城的�！�
這個問題是他的心魔。
他自謂深諳人性的弱點，何況江舟只是個女人。
在極度緊張和恐懼的狀態(tài)下，女人很容易對自己親近的人產(chǎn)生依賴，根本顧不上辨別真假，那幾乎是一種本能。
克服本能絕非易事。
“這更簡單了，你用的子彈型號和楚城不一樣，江舟一眼就看穿了�！�
魯春秋險些笑出來，“誰都知道，警察配槍不得隨便更換，她能不認得自己男人用的槍？”
“噗！”
邱駿氣大傷身，當(dāng)即俯頭吐出一口老血。
誰能想到，那么危急的時刻，江舟竟然心細如絲，還有心情去辨別子彈的型號�。�
這一點兒，他邱駿事先壓根沒考慮到。
所以說，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妙計”，實際上不堪一擊。
媽的，滿盤皆輸。
輸?shù)锰锴耍?br>邱駿喘息著，一時間心如死灰。
看著邱駿吃癟的樣子，董凌霄和魯春秋的心情好得出奇。
“你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可以交代你的罪行了�！�
魯春秋示意旁邊的周少杰給邱駿倒了杯水。
周少杰前天出差回來，帶回不少有價值的調(diào)查材料，其中包括邱駿謀害寒瑞陽的證據(jù)。
邱駿的雙手戴著手銬，捧起一次性水杯，仰頭灌了一大口。
心火沒被澆滅，快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燒化了。
他恨自己好大喜功。
早知道江舟和楚帆合起伙來了，他就該見好就收，及時撤離。
那樣的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國外擁有美好的人生……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邱駿無比沮喪和惱恨地把空紙杯攢成團，“我說。我犯的案子，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了，想問哪件？”
這個態(tài)度還差不多。
董凌霄和魯春秋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