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樓的四面天井呈現(xiàn)出一個回字形,因為天氣炎熱陽光暴曬,所以樓宇中間的天井中搭上了幕布遮陽。
有了這些幕布的遮擋,天井中的光線朦朧迷離,景物都罩上了牙黃色的光暈。
當燕青來到北樓前,帶路的侍女回頭向他笑道:“念月姑娘的房間在三樓,我?guī)闵先ァ?br>
“小哥是來給姑娘送什么東西呀?我看您身上也沒帶著東西啊,別是送的自己吧!”
燕青低下頭,裝作沒看見侍女眉梢眼角調笑的春意。
他非常清楚,這時千萬不能說話,一搭話就完蛋。
這種情況小乙哥見過無數(shù)次了,尤其是在青樓,你敢跟她們笑著說三句話,她們就敢在沒人的地方掏你一把!
那侍女見到燕青沒嘴葫蘆般一聲不吭,她倒沒氣餒,一邊繼續(xù)說笑一邊把燕青帶到了三樓。
到了門口,那個侍女卻住了嘴不再撩撥燕青。
看來崔念月這位花魁的威風,也不是白給的。
侍女指了指房門,隨后轉身離開,燕青在門上輕輕敲了敲,低聲說道:“崔大家!”
“我家主人讓我送一件東西給您,煩請開門!
燕青事先設想過里面要問的問題,他把怎么回答都想好了。
可他等了一會兒,房門里卻是毫無動靜。
燕小乙的呼吸越來越沉重,等待的時間越長越是煎熬難忍,他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這不比尋常時刻,曾溪剛剛就在湖邊,死在了燕青的眼前!
那蠱師痛下殺手,所有涉事之人的性命都是危在旦夕,這崔念月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燕青只能希望自己來的不算晚……他輕輕側身讓開,閃開里面可能射來的暗器,抬手用手指推了推房門。
房門沒插,“吱呀”一聲開了。
燕青探出半張臉,在門口飛快地張望了一下。
剎那間,他看清了房里的情形!
地上躺著一個丫鬟,擺著極其怪異的扭曲姿勢,一看就死得極為凄慘。
那位前不久還在粉妝樓,對燕青上下其手的青樓花魁崔念月,此時正倒在前方的床榻上。
她下半身在床上,大半個上身卻從床沿垂了下來,滿頭黑發(fā)就像青蛇一樣散落著。
依稀可辨,床上的這位就是花魁崔念月,但正常人絕不會這樣躺著,她已經(jīng)死了,而且之前一定經(jīng)歷過痛苦的掙扎!
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燕青隨即看到崔念月的手保持著非常用力的姿勢,死命摳挖著床前的踏板。
她的指尖,全都變成了詭異的青黑色!
燕青巡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左手備好了弓弩,右手扣著暗器。
不但全身戒備,他還屏住了呼吸以免中毒……就在這時!
“來的好快啊……”
突然屋子里那扇屏風后面,有人說了一句話!
“可惜我家仙尊……每一步都走在你前頭!”
情急之中燕青抬腳橫掃,房間里的八仙桌“呼”的一下被他踢飛出去。
“咔嚓”一聲!
八仙桌撞倒了屏風,屏風后的情形立刻展現(xiàn)在燕青的眼前……
小乙哥橫向挪動了一步,以免被對方暗器所傷,同時手中弓弩和暗器蓄勢待發(fā),然后一個箭步欺身向前!
可他忽然看到,一個人正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屏風后……正是那位無患姑娘!
這位粉妝樓女老板,順著密道離開之后,居然來到了映月樓!
僅僅掃了一眼,燕青就知道不對勁。
因為那無患姑娘的坐姿十分僵硬,并且瞪大著眼睛,鮮血順著她的七竅流出,分明再無一絲生氣!
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眼前的情況變化太快,危險如影隨形,容不得燕青多想,他本能的爆發(fā)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一聲悶響過后,小乙哥剛剛退了半步,身后那位無患姑娘的腦袋已經(jīng)應聲爆開!
房間里無數(shù)條蟲子,伴隨著腦漿和鮮血,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燕青剎那間掠出了房門,卻因為速度過快,腳下已是收勢不及。
他撞碎了樓道前方的欄桿,整個人從三樓凌空落下!
人在半空之中,燕青雙手一分,撕碎了自己的衣服甩了出去。
然后他又撕開褲子,順手丟棄。
之后他赤條條地在天空中一個靈巧的轉身,猶如雨燕般翻身落地!
天井中的舞臺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渾身精赤的男子,立刻嚇得滿樓鶯聲燕語,驚呼不絕。
燕青卻不假思索,繼續(xù)縱身一躍!
在跳躍的過程中,他順手從旁邊拉下了一條輕紗幔帳,連頭帶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同時他腳下一步未停,小乙哥就像疾風沖出了大街,亡命一般向著蘅蕪詩社那邊跑去!
這一套動作下來,別說映月樓里的姑娘和客人了,就連小乙哥帶來的那十名軍士見此情景,都驚得目瞪口呆!
燕青則是一邊瘋狂縱越疾奔,一邊揮手示意軍士不要跟的太緊,和自己保持距離!
他知道剛才那次爆炸,無患姑娘和之前的曾溪一樣,中的一樣是蠱毒。
自己雖然躍起閃避,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很有可能,他的身后已經(jīng)濺上了蟲子或者毒血!就算撕掉衣服,去除了絕大部分毒血,他也可能堅持不了多久!
他奶奶的,每次來青樓都是這種下場!
上一次在樊樓被火燒,這一次又在映月樓中了蠱毒!
看來以后得遠離青樓這些是非之地,這地方特么的克我呀!
燕青甚至沒時間檢查自己身上到底有沒有異狀,因為他知道現(xiàn)在的每一瞬間,都有可能決定自己的死活。
一霎時燕小乙猶如狂奔的戰(zhàn)馬,身上裹著輕紗搏命狂奔,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
……
“仙尊!那個仙尊……就是苗疆蠱師的主人!”
趕到蘅蕪詩社之時,燕青已經(jīng)累得兩眼發(fā)黑,渾身力氣都被壓榨得干干凈凈。
他知道自己絕對中毒了,因為身上的疲勞感,正如潮水一般退去。
四肢開始漸漸不受控制,眼前的一切也越來越模糊!
越過最后一道院墻時,幾乎是人還沒落地,他就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
四下景物斑駁迷離,夢幻一般流動,就像是隔著一層小侯爺做的彩色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