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朧夜在得知這些消息后,瞬間就對即將到手的皇位失去了興趣。
那把金光璀璨的龍椅在她看來,跟路邊老大爺?shù)钠岂R扎沒什么兩樣,坐上去都嫌硌屁股。
還爭啥爭啊,溜了溜了。
很久之后聊起這些,朧夜也是一臉惋惜長嘆,“早知道有這么一天,你們想把南唐收入囊中,我就不來和親了,到時候直接里應(yīng)外合多好!
她要是還在的話,淮湘王哪有機會蹦跶到現(xiàn)在。
璇璣毫不留情的銳評:“不,你當時就是突然犯戀愛腦了,一聽公子幽跟你求婚,你就屁顛屁顛來了。”
“呵,他只是順帶……”
朧夜拒絕戴上這頂戀愛腦的帽子,她明明是一路權(quán)謀復(fù)仇的深沉嚴肅劇本來著,但瞥見旁邊公子幽一副“你敢說我立刻幾哭給你看”的委屈樣,瞬間又絲滑改了口。
“好吧,他對我來說確實和別人不一樣,但你們是同等的分量!
璇璣捧著臉滿目憂傷:“唉,唉……女人啊,我就知道,他的幾個月輕松抵過我們十多年……”
朧夜回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原來是覺得委屈了?好我知道了,會補償回來的!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月,璇璣被從里到外“關(guān)愛”了一頓,借鳳眠的算命玄學之力都沒能躲過去。
……
但不管怎么說,無論朧夜是為了親情也好,愛情也好,她確實主動選擇了出局。
奪嫡失敗的一方,黨派下的人通常都逃不過清算,但朧夜的人卻沒誰敢動,她本就是勝利的敗者。
本著心里對追隨者們的歉意,她走之前還專門又把可能會不老實的敵人都收拾了一遍,確保走之后他們都是安全的。
沒想到還是出了薛嫵的意外。
無論是承恩侯夫妻曾經(jīng)站隊她的態(tài)度立場,還是雙方實實在在的交情,朧夜都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理。
但承恩侯卻苦笑著搖頭,“不,阿嫵的事和殿下無關(guān),真正害了她的人是我!
承恩侯以往行事鋒芒畢露,在朝中樹敵不少,即便沒有選擇支持朧夜前也是如此。
他出身尊貴,又年少不凡,懷才在身,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對他心服口服的人不在少數(shù)。
即便有人心里不服,也不能把他怎么樣。
朧夜曾經(jīng)幾番暗示過他可以多行懷柔之策,這樣不僅做事更輕松,效果也更好。
但他沒往心里去。
因為他有薛嫵,對方總會在背后替他處理打點好一切,讓他沒有后顧之憂。
承恩侯攤開掌心,看著瑩潤的紫玉佩,雙眼通紅:“當初阿嫵因為我得罪小人,險些被算計清白,我只想著出氣報復(fù),卻沒反省過自己平日里行事太過自我,常常因人情蔑視律法,引得朝中怨懟我的人不在少數(shù),最后的苦果卻都落到了阿嫵頭上,讓她替我受過……”
有關(guān)承恩侯的事跡,來錦官城之前,朧夜有仔細說過。
他的性格和北秦那位首輔謝枕玉是兩個極端,但二者卻又有奇妙的相似之處。
謝枕玉是做事太過不近人情,不留余地,因過分理性而顯得冷血刻薄,令人望而生畏,敢怒敢恨不敢言。
承恩侯則恰恰相反,他是太在意人情冷暖了,做事總把情義和道理放在規(guī)矩律法前面,使得風評兩極分化,認可他的人高度贊揚,恨他的人恨之入骨。
“害死阿嫵的人,我早已將其手刃,只是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的阿嫵,明知道他行事作風處處樹敵,卻二十年如一日地堅定支持他,認可他,無怨無悔地陪伴在身側(cè)。
她說南唐的規(guī)矩太多了,像一圈又一圈的鐵鎖,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說自己厭煩了這些枷鎖陳規(guī),和他在一起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快活。
她說世間需要更多他這樣的滿腔熱血,才能讓人的心魂不那么冰冷麻木。
阿嫵……阿嫵……
他的阿嫵,再也不會回來了。
眼前的八尺男子淚流滿面而渾不自覺,癡癡地空望著窗外,讓見慣了生離死別的璇璣都有些許動容。
如承恩侯這般重情的人確實難得,他的樣子也不是偽裝出來了,可若對發(fā)妻情深義重,那新侯夫人薛芙又是怎么回事?
璇璣直白發(fā)問:“你不是為亡妻守孝嗎?為什么娶了新夫人,還讓她未婚先孕了?”
話音落下,承恩侯的眼神因痛苦而愈發(fā)清明,飛速閃過悔意和痛恨。
“薛芙是西周淮湘王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你們此番前來找我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定然會引起他的注意,千萬要小心!
他迅速將與薛芙的事道出。
阿嫵出事時,朝廷因朧夜的離去亂作一團,承恩侯趁勢親手報了仇,宣布今后不再參與朝堂之事。
痛失摯愛的他開始在家中日夜買醉,常常不知今昔是何日,連一雙兒女也顧不得照料。
薛芙就是這個時候開始頻繁出現(xiàn)的。
起初承恩侯并沒有在意她,因為如薛芙一樣,用祭拜薛嫵和關(guān)心孩子做借口出現(xiàn)在侯府的薛氏女不止她一個,嫡出的庶出的都有。
他才三十多歲,一雙兒女尚且年幼,不少族中長輩也一邊安慰一邊勸他,對亡妻的感情再深,為了孩子考慮也該把續(xù)弦的事早點提上日程。
但承恩侯卻不愿,他與薛嫵青梅竹馬,年少夫妻,世間再不會有第二個如此般與他神魂契合的人。
何況他也不覺得續(xù)弦就能彌補孩子缺失的母愛,新婦當面慈愛背后惡毒的戲碼,深宅大院里上演過太多,他不信任任何人。
于是他放話,要為薛嫵守孝三年。
那些心思彎彎繞繞的薛氏女子若不怕拖成老姑娘后竹籃打水一場空,就盡管來吧。
消息一出,侯府果然日漸冷清。
薛芙是為數(shù)不多沒有放棄的人,哪怕堅持了大半年,承恩侯也沒正眼看過她一次。
直到某日,她帶來了一種名為“逍遙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