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讓人挑了一間人多的,便于探聽來自最底層的消息。
周圍人聲喧鬧,晏姝垂眸看著棠微遞過來的粥。
粥很稠,熬出了一層米油,又白又香,光是瞧著就讓人覺得一定好喝。
與她這一路上所見的完全不一樣。
晏姝什么也沒說,待粥稍稍冷卻,一點不剩的喝完。
外頭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飄雪也愈發(fā)的大,晏姝轉(zhuǎn)頭對棠微道:“讓司空默和師玉衡過來!
棠微下去喚兩人。
他們明面上沒帶什么護(hù)衛(wèi),因此這一路都是司空默與師玉衡駕車,兩人這會兒在后院安置馬車、喂馬。
喂飽馬兒,司空默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轉(zhuǎn)頭去看放置馬車的師玉衡,“好了沒有,咱們快進(jìn)去,小爺都快餓死了!
“又冷又餓,小爺這會兒只想坐在火盆前吃一個熱乎乎的烤地瓜!”
師玉衡將店家送來的油氈布蓋住馬車最后一塊地方,也拍拍手,“好了。”
他看著司空默,眼中含著點鄙視,“瞧你這點出息!
司空默心里翻個白眼,伸手拽著他的胳膊準(zhǔn)備離開后院。
就在這時,后院的大門突然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重響。
緊接著,一道身影撞開了大門,整個人跌了進(jìn)來。
司空默和師玉衡齊齊停下動作,轉(zhuǎn)頭往發(fā)出動靜的地方看去。
后院中還有幾個安置行李的住客,也轉(zhuǎn)頭看過去。
摔在地上的似乎是一名少女,大雪天,她身上只穿了一個單薄的秋衣,衣裳上布滿大小的補(bǔ)丁,腳上穿著一雙草鞋,露出來的腳趾被凍的通紅。
她摔在地上之后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司空默和師玉衡對視一眼,眼中默契的流露出擔(dān)憂之色,正準(zhǔn)備走過去搭把手。
一旁一個穿著短打衣衫,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喊住他們,對他們道:“別多管閑事,這姑娘一看就是從人牙子手中逃出來的,她后面肯定有人在追她,就她這樣,逃不掉的!
如此習(xí)以為常的語氣,仿佛這樣的事司空見慣。
司空默和師玉衡同時擰眉。
也就是耽誤了這會兒功夫,原本躺在地上不得動彈的少女似乎緩了過來,掙扎的爬起來,她在院中張望了一番。
看著這么穿著錦衣綢緞的人,她咬了咬開裂的唇,沒有求救,只是一瘸一拐的尋來一個藏起來。
司空默和師玉衡對視一眼,都沒有離開后院的意思,準(zhǔn)備看看事情會如何發(fā)展。
沒過多久,后院的院門再次被人撞開。
這一次來的是兩個長相粗獷,滿身都是腱子肉的大漢,他們相貌看起來有些兇惡,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人。
先是在院中掃了一圈,沒看到想找的人,其中一個蓄著胡須的漢子粗聲粗氣道:“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姑娘,穿著一身補(bǔ)丁衣和草鞋,個子不高,生的有幾分姿色!
他話說完好半晌,院子里的人都沒出聲。
司空默和師玉衡倚在廊柱下,不動聲色的看著。
兩個漢子的目光在院中逡巡一圈,看見司空默和師玉衡身上衣服的布料,目光一頓,視線最后落到那個穿著短打衣衫的中年男子身上。
兩個漢子朝著男子大步走近,中年男子整理行李的手一抖,后悔自個方才沒有避開。
其中一個漢子伸手拍了下中年男子的肩膀,問道:“兄弟,你看見過嗎?”
中年男子只是商人,身形有些單薄,被漢子這么一拍險些沒站穩(wěn)。
他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我、我好像看見了……剛才好像是有一個姑娘闖進(jìn)來,但是她又急急忙忙走了……”
兩個漢子對視一眼,臉上露出冷笑。
“真的嗎?你確定她出去了?”
中年男子緊張的咽口水,“真、真的!
“行!毙钪哟鬂h大力一拍他的肩膀,笑著道,“那丫頭是我家主子花了五十兩買下的,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
“老二,你去將這院子翻一遍,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一找,若是找到人……”說著,漢子看向中年男子,眼中帶上兇煞之氣,“你就得跟我走一趟了!
中年男子渾身一個哆嗦,“為、為什么?”
“還能為什么!贝鬂h冷笑道,“你故意私藏我家主子的東西,自然得隨我們?nèi)ヒ姽!?br>
中年男子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
能養(yǎng)出如此囂張的下人,主家的勢力必定不會小,他只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商戶,哪里得罪得起這樣的人家。
男子無比后悔方才一時動了惻隱之心。
明明是大冷天,他額頭卻出了一頭的汗。
眼看著另一個漢子挽袖子準(zhǔn)備去找人,中年男子連忙伸手指向一個角落,底氣不足道:
“兩位大哥,剛才我記錯了,那姑娘好像是藏在那兒了。”
漢子扭頭看了眼男子指的地方。
是馬廄的位置,旁邊堆放著一堆干草,有一人高,足以藏進(jìn)一個人。
漢子咧嘴一笑,伸手再次一拍他肩膀,同時給另一個使眼色,讓他去看看。
“這不就是了!睗h子對男子道,“出門在外做生意,少管閑事,看見什么就說什么,別動什么善心,明白嗎?”
中年男子只覺得肩膀都快裂了,一個勁的點頭,“是是是,大哥教訓(xùn)的是,受教了!
沒一會兒,另一個大漢就從草堆里拽出來一個衣衫凌亂的少女。
少女被他毫不憐惜攥著衣襟提起,蒼白瘦弱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中一片死寂,仿佛已經(jīng)認(rèn)命了。
拎著她的大漢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小娘們還敢逃,你逃的掉嗎?那五十兩你爹可是收下了,你能逃到哪去?”
“賤蹄子,大雪天的還害得老子跑這一趟,真是晦氣!”
蓄著胡須的大漢招呼他,“行了,別抱怨了,趕緊走,回去還能喝口肉湯暖身子。”
兩人帶著少女往外走,院中其他人看著這一幕,默默的低下頭做自己的事,仿佛什么也沒看見。
司空默雙手交握擰動著手腕,一慣含笑的眼一片冰冷,目光直直落向兩人,嗓音冰冷,
“小爺讓你們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