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本宮有這樣一份信的存在,只是想讓本宮與鳳貴妃徹底離心!
謝斂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那這封信如今還在鳳致手上嗎?”
“若本宮是他……”晏姝沉吟片刻,視線掃了眼爐子里躍動的火光,輕聲說,“大抵不會將信留下來!
謝斂眸光微動,接著道:“因為這信是鳳貴妃送過來的,而鳳致也是鳳家人,這信中的內(nèi)容若是泄露出去,不知情的人不可能將鳳致單獨撇開!
“正是如此!标替瓕χx斂柔和的笑了笑,“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封信,恐怕早就被鳳致燒了!
“有沒有這信倒是無所謂,只是本宮實在好奇,鳳致與鳳家人之間到底生了什么嫌隙!
什么樣的嫌隙,會讓風鳳致對鳳家人出手?
沉思片刻,晏姝微微蹙了蹙眉。
她上輩子局限于郁子安周遭的一畝三分地,知曉的只是些與郁子安有關(guān)的事,如鳳致這般常年駐守在外的世家子弟,知之甚少。
但今日這一面,晏姝本能的覺得,鳳致很不一樣。
至少不似鳳家人那般易行事沖動,反而是行思縝密周全。
窗外漸漸飄落輕盈如鵝羽的雪,晏姝察覺到什么,撩開車簾望外看去。
只見茫茫雪地之中,又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新雪。
她將手伸出窗外,任憑雪花落在掌心,低低說了句,“這一場雪結(jié)束,再血腥的殺戮都會被掩蓋。”
而在離車隊不遠的山林中,那道穿著銀鎧的身影用布巾緩緩擦著手里黝黑的橫刀,地上散落了十余條被血浸透的布巾,那人的銀鎧上,也濺滿了血。
蒙籍帶人挖坑將所有的尸體掩埋,新挖的土很快被新雪覆蓋,他走到鳳致身后,問道:“統(tǒng)領(lǐng),三皇子派來的死士都埋完了,接下來我們是回駐地還是……”
“锃”的一聲,黝黑的橫刀沒入刀鞘,鳳致站起身,遙望洛邑城所在,冷硬的面龐好像凝了一層冰霜,“自然是……”
“去洛邑!
——
臘月二十九,雪停,申時一刻,長公主的車架至洛邑城外十里亭處,景皇派太監(jiān)總管周徳全與禮部一眾官員相迎。
晏琮、晏晁等幾位皇子亦在其列。
洛邑城門外,一輛寬敞的馬車內(nèi),晏琮、晏晁、晏年、晏鈺四位皇子,還有五公主晏青禾擠在一輛馬車內(nèi)。
晏青禾、晏年、晏鈺三人可憐巴巴擠在一側(cè),晏晁坐在正位,晏琮坐在側(cè)位,一眼望去,幾人的地位瞬間明了。
晏晁是中宮所出,按身份,的確高于晏琮,晏琮心下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何況,他如今已經(jīng)沒有心思和晏晁爭個上下了。
晏姝又沒死。
他的人失敗了。
他派出的死士沒有一個回來的,鳳致那邊只送來一封回信,其上寫著陳留可調(diào)動的人不多,同樣不敵長公主的人,而血剎閣,只送來一塊至死不休的追殺令。
血剎閣收了銀子殺人,一次殺不死就殺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而言之,但凡被血剎閣下過追殺令的人,下場只有一個——死。
因而血剎閣在江湖數(shù)年,還從未有血剎閣殺不死的人。
晏琮卻恨不得捏碎血剎閣送來的追殺令!
他讓這些江湖殺手去殺晏姝,是要讓他們立刻馬上殺了晏姝!而不是讓他們殺不死就一直殺!眼下晏姝活著回到洛邑,他該怎么辦……
晏琮心下忍不住道慌亂,他一想到郁家全家被抄,一想到郁子安那幾乎折了渾身尊嚴的死法,不寒而栗。
“三弟這是怎么了?”馬車內(nèi)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晏晁面帶憂愁的看著晏琮,語氣中卻帶著一絲看好戲的興奮,“這馬車里也不冷啊,怎么瞧著三弟都冷的打起寒顫來了,莫不是三弟做了什么虧心事,心虛了?”
晏青禾、晏年、晏鈺三個人不敢說話,都跟鵪鶉似的垂下眼裝作聽不見。
晏琮險些將牙根咬碎,看向晏晁的雙眸里仿佛冒著兩簇怒火,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多謝二哥關(guān)心,我沒事,只是我一貫畏寒,冬日里向來是不愛出門的!
晏晁笑容溫潤,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頭一跳,“哦?三弟的意思是不滿父皇讓你親自來城門迎接長公主咯?”
晏琮面上的假笑一僵,掩在袖袍中的手死死握緊了,深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二哥,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若傳到父皇耳中,指不定父皇會以為是你亂嚼舌根,故意挑撥我與長公主之間的關(guān)系!
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抹陰郁,卻是笑著道:“誰人不知先皇后自仙逝之后,長公主便養(yǎng)在我母妃膝下,宮里頭的一眾兄弟姐妹中,長公主與我也最是親近!
晏晁笑而不語,抬眸凝視著晏晁,那一雙溫潤似暖玉的眼眸仿佛是在說——
你覺得這種鬼話我會信?
晏琮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避開了晏的目光,撩開車簾望著自城門延伸到遠處的官道,越發(fā)坐立不安。
晏姝怎么能活著回來?!她怎么不死在外面?!她回來了,她會怎么對付他——
不受控制的,晏琮眼底流露出幾抹驚恐,他死死盯著官道,怨毒的詛咒著晏姝出個什么意外死在路上,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銀裝素裹下的雪地中,一輛馬車沐浴著冬日暖陽,朝著城門徐徐駛來。
那是,長公主的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