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文搖頭:“沒見過,你太爺爺死的早,在你爺爺幾歲的時候,就肺癆病咳死了!
“那您見過我太奶嗎?”
楊東繼續(xù)問道。
“也沒見過,你太奶也死的早,咋了?”
楊建文回答了兒子一句,然后覺得不對勁。
為啥大兒子一回來,就問這些?
“如果,我是說如果,爺爺不姓楊,你們信不信?”
楊東深呼口氣,鄭重其事的問了出來。
“不信!”
“我信!”
嗯?
楊建文看向媳婦杜玉香,咋回事?你信?
杜玉香臉色復(fù)雜的看向楊東,問道:“大兒子,你是不是聽說什么了?”
“嗯,屋里面坐的,就是那個穿著黑色呢子大衣的,他叫肖建安,他說他的父親和我爺爺是兄弟倆!
“說我爺爺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與他父親失散了,從此再也沒見過面!
“所以我想問問爸,還有媽,你們知不知道爺爺?shù)囊恍┦虑??br>
楊東開口問。
“這關(guān)乎很重要的事情!”
楊東又強調(diào)了一遍,這很重要。
“孩子他媽,你是不是知道啥?”
楊建文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皺眉問自己媳婦杜玉香。
剛才杜玉香喊的是信,那就說明杜玉香知道一些東西。
“孩子他爹,你還記不記得,爸的左手缺兩根手指頭?”杜玉香問楊建文。
“知道啊,爸說是年輕打獵不小心,獵槍炸膛了,炸掉了兩根手指!睏罱ㄎ幕卮。
“孩子他爹,爸的那些老物件都裝在蛇皮袋子里了,在倉庫房梁上掛著,你去取回來!倍庞裣汩_口,示意楊建文去倉庫房梁取蛇皮袋子。
楊建文不解,但還是去倉庫了。
“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楊東問老媽杜玉香。
“媽也不知道你爺爺?shù)纳硎烙袥]有問題,我只知道你爺爺有入黨證,參軍證,還有一套老軍裝,淺黃色的!
“我也是給你爺爺收拾房間時候發(fā)現(xiàn)的,然后就被你爺爺發(fā)現(xiàn)了,你爺爺告訴我,他的確是個兵,但卻是逃兵,所以不想提以前的事,也不讓我說出去,尤其是別告訴你爸和你叔叔姑姑們!
“他說等他死了,把這些舊物都扔了!
“不過我沒舍得,總覺得是你爺爺?shù)倪z物,應(yīng)該留個念想,就留下了!
“但是這么多年,我也就忘了這回事,一直在房梁掛著,沒拿下來過!
…
幾分鐘后。
楊建文從倉房里把蛇皮袋子拿進屋來,來到廚房,放在地上,解開。
肖建安這個時候也走到廚房,低頭看去。
蛇皮袋子里面,有不少東西,老爺子年輕時候留下的幾張相片,還有跟他老伴的結(jié)婚合照,以及全家福,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材質(zhì)不錯的手表,皮帶。
最后,也就是在蛇皮袋子最里面,楊建文震驚的發(fā)現(xiàn)了一套淺黃色的老軍裝。
還有保存完整的入黨證,參軍證。
以及一封信?
楊建文手有些抖,打開入黨證,只見里面寫著。
姓名:肖天。
性別:男。
民族:漢。
出生年月:1919年1月1日。
籍貫:秦北省延全市大五支鄉(xiāng)第6保。
后附相片:肖天16歲的照片,人很帥,也很清瘦,眼睛有光,亮亮的,略有胡須絨毛。
入黨介紹人:肖云。
楊建文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自己的老爹竟然是個老兵?還不姓楊?而姓肖?
肖建安緩緩蹲在地上,撿起參軍證,拿起仔細(xì)看了一眼。
這回可以確定了,二叔肖天,就是楊東的爺爺楊天。
看到老軍裝,看到入黨和參軍證書,一切都對上了。
楊東撿起蛇皮袋子里面的一封信,這是一封已經(jīng)打開過無數(shù)次的信,因為信封邊緣已經(jīng)磨損嚴(yán)重,都有些飛邊了。
拿起里面枯黃色的信紙,卻一臉的不解。
但信上面沒有字,反而是一些特殊符號,以及一些小點點。
“這是地下黨早年間使用的聯(lián)絡(luò)暗文!
肖建安篤定的開口,他的職務(wù)擺在這,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不僅能看明白,還能解碼,按照這些符號,寫出對應(yīng)的意思,用文字形式呈現(xiàn)。
“拿紙筆給我!
肖建安朝著楊東示意。
楊東點頭,立馬去妹妹房間找到了她用的一個田字格本和鉛筆。
肖建安一邊拿著田字格,一邊對照暗文,開始解碼。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田字格本上也逐漸寫滿了字。
楊東蹲下身子,一遍又一遍的讀了又讀,心里又復(fù)雜又難受。
這一封長達(dá)半個世紀(jì)的信,直至今天才重見天日。
信的內(nèi)容是:兄,見字如面。
弟沒能完成部隊交代的任務(wù),穿插速度過慢 ,時機太晚,導(dǎo)致同志們死傷慘重,被敵人突破了,再回援也來不及了。
弟不想連累你受處分,弟殺滿了一百個小鬼子之后,弟遠(yuǎn)離了戰(zhàn)場,隱姓埋名過日子。
盼兄唯安,信述難言。
兄,見字如面,今日得聽廣播與報紙,才知你授勛大將,弟興有榮焉,盼兄舉國,信述難言。
兄,見字如面,弟今年娶媳婦了,你弟妹是個農(nóng)村的,人不錯,弟在千里之外遙盼兄長長寧,信述難言。
兄…
兄…
楊東發(fā)現(xiàn)這篇信,一旦解析出來之后,竟然這么長,而且看起來時間跨度挺大的,從爺爺‘逃離’戰(zhàn)場,隱姓埋名,到知道肖老受勛,到自己結(jié)婚。
以及后面幾十年里的碎碎念,都會寫上一段字,仿佛這么做,就可以跟大哥肖云聯(lián)系起來了。
兄,見字如面,弗出意外,這是弟最后一次寫信,弟活不了嘍,67歲嘍,但妻賢子孝,還看到了孫子,此生無憾,得知你做大官,弟很慶喜,盼兄長壽,信述難言。
沒了。
這一封信,跨度長達(dá)四十年,從建國之前,一直寫到八十年代去世。
信里面所表達(dá)的情感,濃郁不膩,剛剛好,但這種剛好,最動人心。
不過這封信,老爺子就沒打算郵寄出去,也沒有署名,只有堪如碎碎念一樣的,像是跟自己大哥嘮家常一樣。
肖建安是一個眼窩子比較深的人,不喜歡哭,但此刻也紅了眼眶。